分節閱讀30(1 / 2)

意識深處,我開始熟悉我的內心世界,我其實非常復雜也非常廣大,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發現它不能到達我意識的某處。我就經常性躲進那里,它進不來。這一次它很著急,它一直在尋找我,它追來了那個地方,它很憤怒地要吞噬我……然後我想,好吧,既然如此,你進來吧,我出去了。我就把它關在里面了。」

我只能說,藝術生的內心世界真是非常復雜也非常廣大。「它會逃出來么?」

靳穆閉上眼睛,雙手捧著腦袋,「不……那是一個非常荒涼的地方,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荒野和頭頂無垠的宇宙,沒有光,沒有一切,甚至沒有時間。它在生氣,但這種生氣更多的來源於害怕……」說到這里靳穆睜開眼笑了一下,「它怕我。它怕我對它做什么。我真該好好想想應該怎么虐待它。」

我思考了兩秒鍾,真誠地告訴他:「其實你現在可以做到很多事。我室友說你已經變成一個新的神了。」

「哦。」他沒什么誠意地驚嘆了一聲,然後掃了一眼滿地狼藉,「如果是你室友,會怎么對付滿地狼藉和章立天?」

「滿地狼藉?他好像掃一眼就會全部歸位,至於章立天……變成石油吧。」

靳穆表示他兩樣都不會。我走的時候,正挽著袖子在房間里揀垃圾。

我抽著煙出門的時候,看到我前夫。

我前夫蹲坐在街邊。

他不是一個人。我家大公子陪他坐著,手肘搭著西裝,扇著風涼,看到我,笑著點了下頭。

我家二公子站在不遠處的陰影里,抬起頭迅速瞟了我一眼,又低頭盯自己的鞋尖,踢石子。

我家三公子第一次變成人的樣子,約莫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下身穿著橙黃色的運動褲,上面是胸口帶普藍色大口袋的連帽衫,帽兜上居然還有兩個小小的貓耳朵。他黏在老柳身邊蹭來蹭去,老柳就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老三的影子,就是那個看不見的老四,在老柳腳下跳來跳去也要抱,最後只能默默地攀在他爹影子的腿上,下巴擱在那兒生悶氣。

然後小孩就跟他爸……唱起來了!

老三:「阿爸!」

老柳:「誒。」

老三:「我們為什么只有五個人呀?」

老柳:「媽媽走了。」

老三:「媽媽走了為什么不帶我們啊?」

老柳:「我們丑。」

老三:「可是他跟我們一樣丑呀!」

老柳:「是啊。」

老三:「我們為什么不是幸福的一家?」

你們能想象我的心情么!

他們居然就這么!唱起來了!

他們一邊唱著,一邊五雙眼睛瞪著我呀!老四還溜到我腳下,拽了一下我衣角的影子!

我特么只能抽著煙走過去,低頭盯著我前夫。大公子失笑,往旁邊挪挪,給我空出了個位置,我吐了個憂郁的煙圈,在老柳身邊蹲了下來。

「喂,把皮章給救回來吧,他們就跟咱們似的。」

「才不像。」老柳把腦袋歪在我肩上,「我們相遇在春夏秋冬之前。沒有人像我們。」

我又被秒了。這是啥意思?雖然聽不懂,但是貌似很甜蜜的樣子……不過我興奮也就算了,柳小於你興奮個什么勁啊!悶進你爹懷里扭著屁股說羞羞真的好么!我忍不住手癢就往那扭動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於是離婚這事兒就那么算了。老柳一手抱著鬧騰的小於,一手牽著我,背後跟著老大老二,要回寢室。

我跟他說,「孩子都大了,一生就四個,這么小的鴿子籠,怎么住得下。你趕緊整個大點兒的房子。」

柳無空就在學校附近的高檔小區弄了套別墅,裝修都還挺好,走路十分鍾,當晚就搬進去住了。老大安頓好老二,哄老三睡覺,然後給我們把門帶上,留我們在主卧里默默對視。

柳無空看了我一會兒,解開襯衫最上頭的扣子,疲憊地爬上了床。我撲過去惡狠狠晃他,「不許睡覺不許睡覺不許睡覺!我有話要問你。章立天和我說,我是你的對立面,我是各式各樣的大反派,我是你的孿生兄弟。真的么?」

「我們是兄弟,也是父子,你還是我的妻子。」他沉靜地說。「我創造了你,我把自己撕裂成兩部分,用肋骨造就另一半的你。所以你是我的一體兩面。我們的確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章立天說他認不清我們倆,那是在說謊。他想要你的那部分神格,挑戰我。」

我一抖,卻又釋懷:「好吧,我們一樣丑。」

我室友挑了下眉:「胡說,可帥了。我站起來能夠到珠穆朗瑪峰。」

好吧,雖然也很帥,可那是另外一種帥氣,人類完全無法理解的那種帥氣……除了聽起來拉風完全不想看你站起來呢!誰他媽想要看到你夠到珠穆朗瑪峰啊!

「那、那我是……很壞的那些神么?你曾經想要干掉我么?」

他躺在我下面,被我壓著,此時舉起手,攏住我的臉,「你被看做毀滅與邪惡之神,只是因為你經常與我作對罷了。小於最像你。你小的時候,經常沖我大喊大叫,其實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張牙舞爪地往後退縮。不過你比小於膽子還小,一邊吼我,一邊還要哭泣。」

我是有多慫!

「但與其說你像毀滅與邪惡之神,不如說你像人。」他想了想,覺得這個說法不夠確,搖了搖頭,「不,人類就是盧道石以你創造的。你是人類之母。你是普遍人性。每一個人身上,每一個人的本性上,都能或多或少看到你的影子。」

無力、平庸、愚蠢、自私、放縱、軟弱而嗜殺。

我覺得全人類被黑出翔來了。

但是誰叫對面是神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下一個問題:「我為什么和你作對?」

他臉上突然出現一種異常心疼的神色,把我抱到懷里,一點一點親吻著我的耳廓,「因為你一直覺得是我拋棄了你。不是那樣的。我只是一個人活得太久了。我很孤獨。」

我懸著的心猛地松了下來,抱著他開始哭,「那你會不會死掉啊……你、你要是真得死,我又能救你,那、那我死掉也沒有關系的……」

話音剛落,我一個天旋地轉被我室友壓在了身下。他狠狠地抱住我,壓制我,我們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下。他炙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側,不斷調整著姿勢,更用力地枕著我的肩膀。我快被他勒死了。

「柳無空?」

我室友喘息著說:「讓我抱一會兒。」

他嘴上說抱一會兒,那根本不是抱一會兒能解決的事,他是往死里擠我,總也覺得不夠近,一會兒纏著我的腰滾來滾去,一會兒又瘋狂地拿腦袋蹭我的脖子,最後很猴急地把我的衣服扒光了,把他自己也扒光了。他從來沒有那么激動過,弄得我也很想要,但是結果他脫光之後壓下來,繼續往死里貼我,最後尋了個稍微滿足的姿勢勒緊我,終於不鬧騰了:「睡啦。」

我一時光火,後來意識到,就這么抱著似乎也很讓人舒服,就不跟他計較了。可能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所以湊得越近,感覺越舒服越正常。我明白過來我當初之所以會被我室友吸引的原因我們倆在一起才會是整全。

我撫摸他光裸的脊背:「柳無空。」

他嗯了一聲,輕輕的,害怕似的緊了手,不讓我逃。

「章立天會敢這么不依不饒地讓我殺你,說明你一定是比以前更衰弱,這是為什么?」

他搖搖頭。

我被他的沉默嚇哭了:「你真的不要死好么?你不要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

我室友悶住我的眼睛,「你活著,我就不會死。」

我:「那你有別的辦法,阻止這個不斷衰弱的過程么?」

我室友:「葉宵,一切有始有終,包括神。你知道曾經有過四個紀元么?」

我似乎聽靳穆提起過,人類之前還有四種文明存在過,我們是第五批犧牲。

「每一個紀元結束,混沌之神都會蘇醒。」

我:「混沌?」

我室友:「環繞世界之蛇。它是原初,是無序,是無限,也是死亡。它比我們更古老。我們還是一體的時候,曾經打敗過它,從混沌中創造了現世。但是它無法被殺死,我們把它封印在中海脊。當它蘇醒,一切生命都會結束,從文明,到主神,甚至時間。然後一切將歸於原初。再然後新神誕生,封印它,一切從頭開始。這就是循環。世界循環過五次。」

我啊了一聲:「不要啊。」

我室友親了親我:「好的。」

我:「怎么干掉它啊?它聽起來好討厭。」

我室友親吻我的額角:「混沌並不會無緣無故醒來,只要我們小心,只要我們在一起。」

我信他的話。

我賭柳無空對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