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還是沒給出一個准確的回答,但意思很明顯。

做軍情工作的,什么事都不了和政治沾邊,言辭謹慎也是正常的,因為秘密通常是把雙刃劍,說得太多會引火燒身。

李天震看著內森,輕輕搖了搖頭。

愛情就像毒葯,這樣的人,在肖恩面前卻能做到毫無保留。

「你搖什么頭?」已經交接完工作到要分別的時候,內森被男人這突然的舉動弄得蹙起一邊眉,他不可思議地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種略帶同情的目光打量著。

男人抬了抬眉,「你剛才說你要弄死我。」這句話他可沒忘。

內森的眉宇自然舒展開了,當他把調好領帶的手放下,臉上就恢復了那副優雅高貴的英表情,「李天震,不管你從哪里來的,你到這具身體里,等於是殺了一個原本活著的人,這不是小事。」

李天震不自覺地笑了一聲,「哦,你的意思是,我生前被捅死就是小事?」

關鍵恐怕不是殺沒殺人,而是殺的人是誰吧……

「下次見面你最好老實交代全部。」內森今晚也趕時間,剛才交流情報的時候,他的電話已經響了無數次。

「該交的都交了。」不該交的也交了,當然後半句李天震沒說。

「其實你還是想把肖恩找回來。」男人說出猜測,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他是猜對了。

「就這么放過一個算計我的人……」內森低聲感嘆著搖頭,語音無盡性感,「不是我的風格。」他背光的側顏看起來有些陰險叵測。

這算不算人們常言道的愛之深,恨之切?

李天震眯起了眼,但他也想不到再說什么好,只是背過身揮了揮手,作為道別。

和內森分開後李天震去了謝衛說的一間bar,他們要在那里碰頭,接洽一下今晚的『活動』。

這酒吧是謝衛社團的,平時正常營業,有『生意』的時候,就不接待客人了。

謝衛和另外七八個兄弟圍在一桌,那幾個人穿的不是無袖皮革馬甲就是背心,劉海都用布袋或者發圈綁了起來,健碩的手臂上有明顯的刺青。

應該是飛車黨,手邊或者座位邊都放著車鑰匙。

那些人打牌喝酒抽煙,整個bar里都被弄得烏煙瘴氣的,粗魯的叫罵聲此起彼伏。

一個字形容就是,亂。

兩個字形容就是,臟亂。

這里的黑社會混混,比李天震在美國見過的幫派分子還要不拘小節,不顧形象。

只有一個男人游離於人群之中,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抽煙,李天震知道那人應該是他們的老大。

「帶你認識一下孝哥。」謝衛看到李天震,招手讓他過來。

他們一前一後走到孝哥面前,孝哥個子不高,手臂和肩膀卻都很壯實,一頭寸短的黑發,目光有如豺狼,尖銳得像是能將人切碎……

孝哥督了李天震一眼,又轉看著謝衛,目光急劇變為狠厲,緊接著,他抬手猛地就甩了謝衛一記耳光。

謝衛的臉都被打得歪向一邊,嘴角滲出血絲,可見這一巴掌孝哥打得是有多用力……

「謝衛,沒聽說有生面孔要來啊?」孝哥很不高興,他不喜歡謝衛這樣擅作主張帶生人來。

謝衛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遭,他轉回頭,沒有向往常一樣怒火直竄,只是指了指男人,說,「能干。」他的意思是男人很能干,適合做他們的幫手。

「我先干一個試試?」謝衛那副就這么定了的態度讓孝哥氣極而笑,這年輕人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孝哥拿起手邊的酒瓶,單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烈酒,銳利的目光瞬間掃到李天震臉上。

李天震不言語,這種場合,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他沉默地微微頷首。

誰知『嘩啦』一聲!

酒瓶被直接砸到了男人頭上,砸了個粉碎,瓶中剩余的酒,灑了男人一頭一臉……

碎玻璃噼里啪啦落在地面,李天震的雙眼被酒刺痛而閉上,任由冰冷的酒野順著他的臉龐流下。

那些小弟的吵鬧聲立刻消失了,一片寂靜中,四周的氣氛瞬間沉重得像是要凝固了一樣。

李天震艱難地睜開眼,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濃烈的威士忌氣味籠罩了……

男人覺得這一趟來得真不值,剛進來沒多久就被酒瓶子砸。

頭部劇痛不止,濕漉的發梢一滴滴落下酒珠,很快地,頭皮被砸破的地方涌出血液,和酒混合在一起流下,染紅男人的額頭,滲進發根的烈酒碰觸著傷處,刺得他頭皮發麻。

但即使這樣,男人還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這在心理學上叫做靜止狀態,原始社會人在遇到野獸出沒時,往往會選擇靜立不動,因為越是跑,越是掙扎,越容易成為焦點。

他覺得他現在做出任何舉動說任何話,都可能引來孝哥更激烈的不滿,所以他沉默了,緊閉著雙唇,就這么站著。

那些小弟圍了上來,在男人和謝衛身邊圍成一圈,但也沒人出聲。

整間酒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孝哥那詭異的目光直直盯著男人,眼底浮現的,是猙獰的神色。

這樣的視線令男人心亂如麻,就好像他的全部都被看穿,所有秘密都被拉出來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樣,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越是這樣時候,越不能慌。

李天震穩住心緒,強迫自己不再思考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抬眼朝著孝哥看了回去。

站在旁邊的眾人目光瞬間變得呆滯怔愣,從沒人敢在這時與孝哥四目相對。

孝哥瞳孔微張,隨即眼底泛起洶涌的波濤,他試圖用這種方式向男人施壓,他就是要看看這個新人到底夠不夠膽,夠不夠穩。

李天震可以感受到對方氣場傳來的劇烈沖擊,他拼命壓住想要退怯的情緒,掩飾心中的不寒而栗。

這是一場心的較量,比的就是誰更自信。

幾個小弟看到男人眼底的波瀾不驚,不禁發出唏噓。但誰都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心急如焚,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備受煎熬的考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被孝哥散發出的強勁而有力的戾氣擊碎了。

謝衛想過開口說點什么,只是還未等他出聲,就被孝哥猛然掃來的目光封住了嘴,這里畢竟不是離社,謝衛在這里混,就要遵守規矩。他雖然沒有說話,視線也反反復復在孝哥和李天震只見徘徊了幾次。

良久,孝哥回目光的同時,男人的心無聲地顫動。

一直沉默的謝衛將手繞上男人肩頭,提醒男人,「恭喜入伙,還不謝謝孝哥?」

「謝謝孝哥。」李天震還是知道禮貌的,這也是他今晚第一次開口,那低低的聲音悅耳非常,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喂你們,帶新人去包扎一下。」孝哥臉上那股駭人的氣息消失了,命令幾個小弟給李天震處理傷口。

謝衛則表示不用,他來處理就好,他帶來的人,自然他照顧,其他人也樂得清閑,離出發時間還早,又坐下來打牌喝酒抽煙了,就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謝衛帶著男人走到酒吧地下室,找出醫葯箱為男人處理傷口,他的動作一反常態的輕柔,還誇男人今晚的表現很好,「我都擔心你會沉不住氣,孝哥就喜歡穩當的幫手。」

李天震現在面色蒼白,渾身乏力,但感覺到謝衛溫柔的動作,他還是笑了笑,他知道,剛才謝衛跟他一樣提心吊膽,要是他沒沉住氣頂撞了孝哥或者落荒而逃,謝衛也會跟著遭殃。

「你整天和這些人為伍,都不會怕?」男人笑看著謝衛問。

「這些人和外面的人沒什么太大的區別,有好人,也有壞人。」謝衛的嘴唇還在流血,卻只是專注著男人頭上的傷,「但總的來說活得久一點的都是狠的人。」

焚燒帝國第一卷鋼鐵之都第五十四章寧靜時光

瑩白的燈光很微弱,空氣里除了酒味和血腥味,就是謝衛那狂野野性的氣息,伴著無法忽視的皮革味道。

謝衛好像很喜歡皮夾克,特別是黑色的。

李天震坐在狹窄地室的硬板床上,謝衛站在一旁幫他上葯,他現在看不到謝衛的表情。

謝衛用噴霧把沾在男人頭發上的血跡和酒漬消除,他告訴男人,今晚行動的時候一定要聽孝哥的話,雖然謝衛剛被分到孝哥手下沒多久,但也看出這個孝哥,很不好惹。

果然,這樣說來謝衛和孝哥並不熟。

李天震覺得謝衛可能是前陣子闖了什么禍,或者是被懷疑可能是內鬼,才被分到這么恐怖的人手底下干活,這也就應了萊安所說的,謝衛隨時有暴露的危險,可能這次劫貨本身,也是社團高層對謝衛的一個考驗。

細細想來,謝衛曾經對他說的很多話,似乎都帶著水分。

他意識到,關於謝衛的事,直接問是沒有用的,謝衛不一定會說實話,他能做的唯有去參與,去試探,去用自己的眼睛看。

想通之後,李天震挑了個看似隨意的問題問謝衛,「那你覺得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

謝衛替男人纏上綳帶,他的手順著綳帶與男人側臉的交接出緩緩滑下,捧起男人濕潤未干的臉,好像是有意回避這個問題似的說,「我還是不覺得你像個殺手。」

殺手不該關心一個人是好是壞,他們只關心自己的目標是死是活。

視線相接的時候,李天震清楚看見謝衛那幽綠的眸底閃過了一抹抑郁,「你怎么會想到和一個殺手做朋友?」

這個問題,近來一直困擾著男人。

「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是總署上面有人在對內森做內務調查。」果然,之前謝衛並沒有說實話,今晚孝哥的事情過後他們之間的信任比以前更進了一步,所以有些話謝衛可以攤開來對男人說了,「等他們進到我的場子出示完證件,已經連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你沒說?」

「我做事也要方便啊,能不得罪人,盡量不得罪咯。」

李天震想也是,那畢竟和謝衛的任務無關,他不可能什么都去操心。

「後來見到幾次,我都覺得你不想殺手。」謝衛貼在男人臉龐的手指溫度很高,他眼底中的疑問明顯,「這到底是你演技太爛,還是……」

還是太會隱藏?

李天震這才發現,謝衛對他,和他對謝衛是一樣的。他們都想看透對方,好奇心吸引著他們靠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