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如今我在這里,他卻不在。」萊安說話時神情很黯然,他現在不但大勢已去,最得力的幫手之一的謝衛也走了。

李天震走到萊安身邊握了握萊安的手,「無論如何,你要撐住。」

他要鼓勵萊安,給萊安力量。

生命太脆弱,而死亡教會人們珍惜眼前的生者。

李天震不想再看到萊安因為心力交瘁倒下,「為了他們,你也要撐住。」

他握緊了萊安的手,聲音平穩但是堅決,「你回去,去改變過去,不要再讓這里的悲劇重演。」

萊安閉上眼沉重地嘆了口氣,回握住李天震的手,「陪著我好么?」

承受了太多失去的痛苦,再堅強的人也會被悲傷拖垮。

李天震固然難過到近乎麻木,看到這樣的萊安他仍覺得心疼不止。

已經死了太多人,光是內森和謝衛的死就讓他被打擊得快要無法振作。

更何況萊安失去了那么多……

所以他答應了萊安的要求,陪萊安一起向著時空之門出發。

李天震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但他必須給萊安力量。

道別的時候,宋天佑擁住李天震吻了很久,狗狗也繞著李天震的腿邊蹭了很久。

李天震和萊安上了船,離港的時候他還能看到有一大隊人在朝碼頭靠近。

再晚走一步,恐怕就會被截下。

得到風聲匆匆趕來的帝習天的手下朝著他們的船放槍,那群人武器很先進,子彈射程很遠。

可惜他們低估了萊安。

萊安抬起手,所有飛速射來的子彈瞬間在空中停住,變成靜止不動。

緊接著萊安一揮手,子彈刷地調轉方向急速朝著那些開槍的人射了回去。

用金屬彈頭來對付萊安,簡直是自尋死路。

轉眼間,那群人全部被射得人仰馬翻,慘叫不止。

碼頭在視線中遠去變小,萊安本是穩穩站著的,卻在放下手後忽然退了半步,捂拄心窩,嘔出一口血來。

李天震急忙去扶他,「怎么回事?」

「我小看帝習天了。」萊安眯著眼喘息,「子彈上有毒。」

子彈有毒!

雖然沒有直接近身,卻因為萊安使用了異能,沿著異能都神體系感染到萊安的身體。

而且……

萊安在李天震的攙扶下坐到船艙內的床上,平淡地說:「此毒無葯可解。」

聽在李天震耳中,這是莫大的噩耗,他不明白,如果是這樣,為何萊安還能這般鎮定。

「李天震,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命。」萊安的聲音依舊溫和悅耳,他從口袋里掏出青龍時計和何塞打造的刀,遞到李天震手中,「我走不了了,但你還可以走。」

「你之前不讓我講那第二件事,你說你怕你會起私心。」萊安微笑著捏了捏李天震的手,「可現在,這件事你需要知道。」

萊安告訴李天震,時空之門就在極冰區,謝衛引爆量子箱的地方。

所謂的門,並不一定是門的形態。

那冰川下的海,才是門本身。

因此帝習天即便知道門在極冰區,也一直找不到門具體在什么位置。

謝衛選在那里引爆量子箱不是巧合,他是故意為之,目的是給萊安鋪路。

「唐烈德、會在極站區外圍的小鎮……與你會合。」萊安說話的時候一直咳出血來,握在李天震手中的手帕都被鮮血完全浸透了。

觸目驚心的紅色,令李天震看愣了神。

他做過那么多手術,每天都在與鮮血和死亡打交道,卻從未目睹過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萊安對他說了很多,他都聽懂了可是他就是反應不過來。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像電腦死機一樣一片空白了。

萊安發燙的手心貼上李天震的側臉,柔聲道:「親愛的……請允許我這樣叫你。時間不多了,你吻我一下好么?」

李天震認真地點了點頭,俯下身,吻了吻萊安的嘴唇。

萊安摟住李天震的腰,回吻過來,含蓄卻又溫情的舔舐,抿咬著。

李天震的舌頭被萊安溫熱的口腔包裹著,他能嘗到鮮血的味道,同時,他知道,那也是死亡的味道。

萊安的手順著李天震的手臂向下摸索,他們的指尖輕輕碰觸在一起,緩緩抓住彼此的手握住,十指相扣。

「你上次問過我,回到過去,會不會忘記你。」萊安深情地注視著李天震,溫聲問他,「我想知道,換做你,會不會忘記我?」

李天震百感交集,他很想用笑容慰藉萊安,卻忍不住將眉頭越皺越緊。

淚光在李天震眼底不停閃動,他握緊了萊安逐漸變涼的手,「怎么能忘!」

時間並不是萬能葯。

有些人有些事,太深刻了,會寫在骨頭上,刻在心臟里,融入血液中,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還有希望。」李天震靈光一閃,啞聲道:「我可以回到過去,提醒你完成自己這一生未竟的事業。」

「那豈不是委屈了你。」萊安讓李天震不必如此犧牲,「你想回的,是你的家。」

李天震卻正色搖頭,「我認為,這很值得。」

「親愛的,謝謝你的好意。可惜那是不能的。」萊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他不再咳血,氣息卻越變越弱,「弱墨研究過這件事,人的意識和肉體,最多存在於兩個空間。」

「你告訴過我你的故事,如果你死於那把刀,那么你只是意識來到這個世界。」

李天震微愣了一下,「這么說,我在我的世界,還沒有死?」

萊安點了頭,「是的,所以你從虹橋下墜,只能返回你自己的世界。」

「那……唐烈德應該可以回去吧?」李天震察覺到萊安的手變冷了,他抓緊萊安的手想把萊安的手溫熱,「我可以把那些東西交給他。」

「他也不能。」萊安的手卻還是不斷變冷,「我無法告訴你他的秘密,你見到他以後,可以直接問他。」

擁著萊安,感覺著萊安一點點失去熱度的體溫,李天震知道萊安快不行了,「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么?」

「你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我覺得就很好。」

萊安輕輕拍了拍李天震的背,他眼里含著笑意,微弱的鼻息揮灑在李天震耳邊,「我知道我很自私,希望你在回去以手還能記得在這個世界,你和我曾經遇到過。」

「請你代替我,去看一看你那個時代的風景。」話落,萊安的氣息消失了。

就這樣消失了……

李天震埋首在萊安肩頭倒抽著冷氣,他的肩膀不住地顫抖。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侵蝕著他,他覺得自己從沒這么失敗過。

甲板上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船長沖進門來看到男人抱著死去的萊安漠然坐在床上,愣了幾秒,才道,「不好了,有艦隊在朝我們靠近。」

語音剛落,甲板就好似遭受重物襲擊般震顫起來。

整艘船都在因為這次沖擊劇烈搖擺,李天震差點摔在右側的窗戶上。

他強打神走出艙外,目光所及是遠方不斷迫近的大型船只。

空氣里彌漫著頭頂直升機尾翼噴出火焰的呼呼響聲,甲板上的煙塵也逐漸散開了。

唐烈德從薄霧背後走出,凝眸看了過來,看到李天震赤紅的雙眼,他蹙起眉,「是我想的那樣嗎?」

李天震四肢無力幾乎站不穩,他望著唐烈德,喃喃道:「這里已經沒有希望。」

天空一片陰霾,烏雲堆積了厚厚一層,迫近的大型船只率先開火,擊落了唐烈德來時乘坐的直升機。

下一個目標,便該是他們這艘船了。

唐烈德轉頭,督了眼遠方的戰艦。

瞬間,暴風驟起,電閃雷鳴。

幾道驚雷同時落下擊中了向他們靠近的軍艦。

軍艦被雷電打中直接起火,接二連三地爆裂開來。

爆炸聲不絕於耳,唐烈德邁步上前走近了李天震,沉聲道:「總會有希望的。」

說罷,唐烈德低下頭吻住李天震的唇。

巨浪掀起,吹歪了船身,他們一同翻進波濤洶涌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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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海上的大型船只不斷被雷電擊中起火爆炸,迸飛的鋼板和鐵皮接二連三的墜入海面,濺起巨大的水花。

數分鍾過去後李天震與唐烈德上浮出水,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燃火的戰艦殘骸,數十道濃煙席卷著升騰的景觀異樣宏偉壯麗。

雨水驟然下落,傾盆倒出般迅速澆滅了戰艦遺骸上余留的殘焰。

李天震抬起頭望著天空,碩大的雨珠垂墜在他的頭發上,臉上……

唐烈德拉住李天震游到一塊殘骸邊,他們爬上去緊接著就起了風,將他們向著北方吹去。

「在想什么?」唐烈德問身邊的男人。

「我在想,每次和你遇到都不是打雷,就是下雨。」李天震原本以為是機緣巧合,現在看來,操縱天氣是唐烈德的異能。

「這種力量並非都能由我控制。」唐烈德糾正了李天震的認知,「是我的心情控制。」

唐烈德簡短地和李天震做了說明,意思是,如果他心情不好,他在的城市就會陰天,他生氣,便會電閃雷鳴,他的情緒消散了,盤旋的烏雲也會散去。

李天震想起了過去他們的見面,有幾次的天氣他記得很清晰。

原本唐烈德並不是從不表露情緒,只是他表達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除非他自己說,沒人能想到顯而易見的天氣就能代表他的心情。

時值秋季,又是在海上,隨著他們在強風下向著極冰區靠近,氣溫也在不斷降低。

而他們的衣服都濕透了,唐烈德一手按著胸口,一邊道:「有時候我也會意外,我覺得我沒有生氣,但天氣會提醒我,我是在生氣。」

唐烈德認為天氣不像人,人會說謊會自欺欺人,但天氣不會。

「這么說來,你見到我的時候總在生氣?」李天震坐到唐烈德身邊,兩個人挨在一起會暖和些。

唐烈德眯起眼思忖片刻,「照天氣來看,是這樣。」

李天震不解地問他,「你在生什么氣?」

「不知道。」給出否定的回答,唐烈德的唇角卻微微動了一下。

李天震看出來唐烈德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說。

李天震不勉強唐烈德回答,他又坐近了一些,靠著唐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