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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嚇死了人。

多虧他今日守口如瓶,否則光憑這鴨叫一般的嗓子,早已失了寵。

更令人可悲可嘆的是,這些日子,他連綢褲褲腳也短了半寸,長此以往,只怕再不復過去柔美纖細的身姿。

難怪他今日送去無數秋波,王爺還是不肯留宿。

想到老鴇常說的年老色衰,阮情淚眼斑駁,軟軟爬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住一團,一個勁地回想著自己過去的玲瓏身段,婉轉歌喉……

一個人開始回憶時他就已經老了。十八歲,他果然已經老了呀。

另一頭,還自認少壯的趙王爺神煥發,心情大好。

未時,趙王爺用去跌打酒半瓶,腰疾小愈,在院中威風凜凜地練了半套儒生拳。

申時,趙王爺親自監工,趙王府全體家丁搬運磚石,修補院牆,眾志成城。

酉時,趙王爺恩威並施,哄幼弟用過葯膳、葯丸、葯湯、葯浴、葯油、葯酒……

戌時,趙靜酣然入睡,王爺背靠交椅,合眼小憩,不知不覺竟做起夢來。

夢里黃沙烈烈,他擁美人在懷。

懷中人穿大紅的衫,束簇新的甲,眼神雖然傲,望向他的時候卻柔得能滴出水來。

那人像極了阿情,只是比阿情高得多,在他迷蒙晃盪的夢里曲起長腿,仰著頭問:「你只喜歡我?」

頓了頓,又問:「你最喜歡我?」

那人連問幾聲,突然彎眉而笑:「都……不是?」

趙王爺聽到此處,夢一下子醒了,用力一抹臉,滿手是淚。

眼前花得看不清路,人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痛得遲遲喘不過氣,醒後許久,仍在一個勁地打戰,到後來只得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咬緊牙關,蹲在冰冷如水的石階上嗚咽。

等到趙殺眼睛酸脹,人一點一點平復下來,再回想為什么掉淚,為什么傷心,又渾然記不清了。

有這一場夢魘,趙王爺如今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渾渾噩噩地負著手,在自家後院轉了幾圈。兩襟淚痕兼汗痕,被夜風一吹,更是涼入骨髓,到了這個時候,趙殺才想起該沐浴更衣了。

一幫忠仆見王爺打道澡堂,忙不迭地燒開香湯,往露天澡池中注入溫水。

趙殺屏退左右,把玉冠除去,衣褲一脫,坦盪盪地跨進池中。

只見粼粼清波,環抱著寬肩窄腰,點點水滴,淺吻著光滑皮肉,趙王爺在澡堂,猶如花在月下,美人在燈下,都比平日還要英武動人三分。

他就這樣閉目養神了片刻,忽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四下一望,院里仍是靜謐得很,只有半輪清輝轟轟烈烈地砸下來,滿園浸了銀霜的繁花露草,一池搖曳的月光。

如此良辰美景,偏偏他右眼皮跳個不停,仿佛有人敲過鳴冤鼓,聲勢逼人地走上堂來,快要找他算幾經輪回的賬。

趙判官戰戰兢兢地撐起身來,頭發離了水,緊緊貼在他背上,側耳聽時,竟真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趙殺睜大了眼睛,死死瞪著王府的銅牆鐵壁,只怕是瞪得太用力了,「嘩」的一聲,剛補好的院牆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