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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手支著頭,一手卷著公文,閑閑坐在案牘前,被窗楹外花蔭葉影落了一身,望著自家在枝頭亂竄的黑羽大鳥出神。

趙殺目光不由得也落在這只健碩肥美的黑羽鷹身上,看得久了,忽然想起一道叫五烏雞絲的菜,酥爛可口之處,叫腹中咕咕作響,忍不住問道:「司徒將軍,府里還有剩飯不曾?」

司徒靖明回過頭來,看見他衣衫松垮,側臉壓出數道紅印,眉頭一蹙,不知為何又有些生氣。

趙判官嚇得趕緊改了口:「方才睡過頭了,實在不成,有張油餅也好,你家油餅也……」

他說到此處,人忽然頓了一頓。過去身強力壯,就著冷茶,囫圇咽下油餅,在寒風月色下等人……那般日子,再不會有了。

司徒靖明惱得背過身去,在窗上一叩,喚來幾名忠仆,將灶上文火燉了許久的葯膳依次端進來。

趙判官一時喜出望外,連蒼白雙唇都泛起一抹血色,顫顫巍巍從榻上爬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剛要落座,司徒將軍忽然想起一事,低聲道:「等等。」

說罷,在斗室中轉了轉,尋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緞軟枕,墊在趙判官那張硬椅上。

趙殺愣了半天,而後才結結巴巴道了謝,雙手撐著扶手,小心翼翼地落了座,人重振神,將菜餚挨個看了一遍,饞得口舌生津,剛要提箸,想到昨夜綿綿之痛,又誠心打聽起來:「有勞司徒將軍看上一看,有哪道菜是本官不該吃的?」

司徒靖明抱臂倚在一旁,聞言眉梢一揚,斷然道:「我怎么知道?」

趙判官聽了這話,便放下心來,繞開面前一道道滋補葯膳,抖著手去夾最遠處的一盤粉蒸肉圓,額角滲出幾滴薄汗,總算將肉圓夾起半寸。

可惜往回挪的時候,那只手便全然不聽使喚,抖如篩糠一般,眼看著要將肉圓掉在桌上,司徒靖明突然伸出手來,握緊趙判官的手,輕輕一帶,就將肉圓送入他碗中。

趙殺如釋重負,用袖口擦了擦淋漓熱汗,臉上又多了幾分感激之色,連連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司徒靖明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冷冷教訓道:「吃半粒解解饞就好,別吃多了,不然有得你腹痛。」

若是趙判官昔日聽了這話,不了橫眉怒目,腹謗他刻薄善變,但這兩天借住在這人府中,受他親手看顧之恩,人便漸漸老眼昏花、昏庸耳背起來,連這冷言冷語也覺得十分順耳,欣然道:「好,好,都聽將軍的。」

司徒靖明面色稍緩,拿了瓷勺,慢條斯理地替趙殺盛了半碗烏雞湯,遞了過去。

趙判官嘗了一小口肉圓,眯起雙眼,長舒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含糊不明的贊嘆聲,再看見這碗燉得入口即化的烏雞肉,又是眼前一亮。

他抖著手舀起一勺,正要入口,被撲面熱氣一蒸,勺子差點掉落在地,忙用口吹了吹,想把熱湯吹涼些許,可方吹了兩回,就是好一陣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司徒靖明上一刻還看見他好端端喝著湯,余光再掃過來,人已經身形打晃,滿臉虛汗,不禁臉色驟變。

好在趙判官暈眩了片刻,便慢慢緩過來,有氣無力道:「無、無妨,我想吹涼一些,誰知喘不上氣……」

司徒靖明當即沉下臉來,耳珠卻隱隱透出一抹薄紅,怫然不悅道:「簡直胡鬧,你還想叫我幫你吹涼不成?」

趙殺被他說得狼狽萬狀,登時不敢耽擱,將湯匙搖搖晃晃地舉到半空,趁熱往嘴邊送去,甫一入口,就燙得老臉通紅,淚流不止。

等趙判官緩過氣來,揉了揉酸痛臂膀,打算再舀的時候,司徒靖明便悶聲悶氣地把碗端起來,舀起一勺雞湯,親自吹了半天,然後才穩穩遞給趙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