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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你許多的債,你當真不要了?」

司徒靖明聽得笑了一聲。

趙殺於此時此刻,也慢慢發現他所言之事,當真有幾分道理,這潑天情債,哪里是還得清,討得盡的?

想要清算明白,諸事勾銷,除非是自己無意還債,任債主孟婆湯下肚,輪回受苦;除非是債主無意討債,隨自己花好月圓,擁金山銀山。

可這世上只有債主不要的道理,哪有他不還的道理。

趙殺想到這里,眼眶泛紅,回過頭來,勉強又問了一遍:「你、你當真不要了?」

司徒靖明靜靜立著,然後搖了搖頭。

趙判官想到三生石上,依舊看不見這人最後何去何從,難過了好一會兒,見司徒靖明要走,這才強打神:「是我前世,待你不好么?本官……可以改!」

想必是他待司徒靖明極為冷落,所以投生人間時,未曾夢過這人一回,所以在三生石上,唯獨不知這人的境況。

他如今不跪天子,不通武藝,只余下滿身痴情,漣漣老淚……他可以改。

司徒靖明聽了這話,終於回過頭來,臉上神色像極了輕嘲,眼底卻依稀閃過傷心之色,許久過後,才輕輕冷笑道:「趙先生,你前世並非待我不好。你那一世……縱然負過許多人,日日愧疚難安,唯獨沒負過我。」

此話大出趙殺意料之外,未等他開口細問,司徒靖明已自嘲起來:「自三生石前來,依舊想不起我?也是,待毫無虧欠之人,全無遺憾之事,自然要少想上幾回。」

趙殺聲音俱啞,眼角微濕,低低地問:「你說的,我怎么聽不懂?」

司徒靖明這才全盤托出,朝他微微而笑:「你前世那些義子,無人肯叫你義父……但最後只有我活了下來,與你定了情,生時相攜一生,在邊陲終老;死後牌位比鄰,泥塑同祠,當真全無遺憾。」

「只是我案前香火稍稍少一些,比先生在人間多滯留百來年,好不容易凝成法身,選入陰司,自然要來尋你,可惜趙先生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先前並不死心,常常來尋你,常常借故來尋……而後方知趙先生鐵箱有二十斤重,從始至終,並非獨愛我一人。」

司徒靖明字字誅心,把話說到這般地步,趙殺再想軟語哀求,也不知從何說起。

這世間種種,但凡有一線生機,趙殺都想舍身忘死地爭上一爭,叫他死灰復燃容易,心灰意冷卻是極難。

可眼前此事,恐怕並無回旋的余地。

那人在紅塵滯留百年,念念不忘,尋著他一路而來,一顆心曾熾熱,曾憎惡,將他為人秉性看得通通透透,到最後冷眼睥睨,拂袖要走,趙殺縱有千般不舍,唯獨沒有回旋的辦法。

趙判官想到此處,傷心了好一陣,抬頭一看,司徒靖明已經負手走出十余步,想到此去分道揚鑣,來年相逢無期,能多跟這人一程,多看這人一眼也是好的,趙殺稍一踟躕,終究還是拿雙袖胡亂拭去老淚,快步追了上去,強笑道:「李、李判官,你我同路,一道走吧!」

恰逢鐵鍾三響,揭榜在即,許多鬼卒鬼差,都各展神通,晃晃盪盪飄向閻羅殿前。

司徒靖明聽見鍾鳴,冷眼瞥了趙殺一眼,伸手一拂,肩上小鷹霎時騰空而起,化作一只丈許高的白骨鬼鷹,踏著鷹骨一躍而上,風馳電掣向前掠去。

趙判官一看情況不對,也將判官筆祭起,踩在筆桿上。

可他在人間呆得久了,技藝生疏,一路上搖搖晃晃,才飛出數百尺,就腳下打滑,差點從半空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