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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的喜悅沖淡了許多,他站在路中間,使勁掐了自己好幾把,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是真的逃出皇宮了。

入夜的皇城冷清又安靜,長街上已經沒有什么人,齊多米心中依舊不安,他本來不敢留在城里過夜,想盡早出城,然而城門已關,就是想出也出不去。又怕被宮里發現,會出來抓人,不敢住客棧,無奈之下,他找了一條僻靜的小巷,見四下無人,還算隱蔽,便倚著一棵樹坐下休息。一顆心依然提得高高的,不敢徹底放下,緊張之下,就這么睜著眼坐了一夜。

天亮之後,齊多米盤算著先找一家車馬行,買一匹馬,這樣走起來也比較快,於是問著路找到了城里最大的車馬行,然而令人沮喪的是,好一點的馬都已經被聽到叛軍攻城消息的有錢人家搶先買了去,好出城避難,車馬行里只有幾匹老瘦的劣馬,還有幾頭黑驢,齊多米無法,挑了一頭健壯的黑驢付了賬,心想有頭驢總好過全靠雙腳行路。

城門一開,齊多米便混在人群里出了城,他一刻也不敢耽誤,時而騎著驢時而步行,撐著一口氣一直走到天將才停下來。

這是城郊外的一座小山,齊多米找到一處安靜的地方,將驢系在樹上,就著水壺里的清水,吃了幾塊沈清河給他塞在包袱里面的點心,這才覺得自己一路狂跳的心臟終於安分下來,遠遠的還可以看見都城內隱約的燈火,他手里捏著半塊沒吃完的點心,呆呆站著,眼淚不覺流了滿臉。

一開始還只是默默流淚,漸漸變成嗚咽,再後來變成號啕大哭,點心也在手里捏的粉碎……

哭了半晌,終於停歇,齊多米只覺得自己雖然眼睛腫脹酸痛,但渾身輕松,似乎在這一場肆意的哭泣中,將這些年在宮里的委屈惶恐害怕絕望統統都釋放了出來,從今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生活,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低聲下氣的做一個連狗都不如的奴才,再也不用時刻擔心頭頂的那把刀什么時候會掉落在自己頭上,也再也不用,去面對那些比鬼還可怕的宮里人……

往南走吧,置辦一個小院子,只要小心一點,不會有人發現自己的殘缺之身,師父給自己的銀錢省著點花,也夠用一輩子了,實在不行,還可以買塊地,種點花草賣,也可以養活自己......

齊多米放任自己去幻想即將到來的美好生活,沒注意還掛在腮邊的眼淚,又彎著嘴角笑起來,這張總是嚴肅的小心翼翼的臉,才終於有了幾分十幾歲少年該有的活潑模樣。

「喲!這是誰家的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又哭又笑的。」

一個略低沉的男聲突兀的響起,齊多米被嚇的跌坐在地上,一顆心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四下張望一番,但被影影綽綽的樹木遮擋著,天色又暗,他根本看不清那人在哪里說話。

他摸索著去解毛驢的繩子,心想自己已經十分疲憊,萬一遇上壞人,自己得騎著驢子才有可能跑得掉,又不停的在心里拜各方神佛,求他們保佑保佑自己。

繩結摸到了,卻因為緊張心急怎么也解不開,齊多米急得出了一腦門汗。

「怎么,解不開嗎?我幫你啊!」

話音剛落,齊多米就摸到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那人三兩下幫他把繩子解開,遞到了他手里。

「謝......謝謝,我還要趕路,先告辭了。」

齊多米迅速翻身上驢,想要趕著驢跑掉。然而那驢子不知道是累了還是餓了,倔勁兒上來,怎么趕也不肯挪動半步。一人一驢僵持不下,齊多米在心里將這驢子的祖祖輩輩都罵了個遍,但無濟於事,他還是沒能跑出半步。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似乎就在自己耳邊不遠,他驚恐的回頭去看,沒留神對上了一雙黑曜石般閃閃發亮的眼睛,那眼睛帶著笑,直直的看著他。眼睛的主人是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在這昏暗的天色下也能看出長得相當英俊,濃眉斜飛入鬢,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興許也在奔波逃命途中,面色有幾分疲憊,頭發凌亂,下巴上一層短短的胡茬,平添了幾分滄桑感。齊多米不由得看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