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衣物上還淡淡殘存著一股干洗店的味道,多半是蕭存不知道從哪個工作人員那兒拿到的庫存然後送去干洗了回來，所以邢熠很快便脫了外套順手拆了一件換上，挺有興致地看了看略長的袖口問：「這是哪個賽季的？」

那件隊服依然以黑金為主色調，因為不需要多少贊助商而簡潔干凈，領口是立起的設計,外繞一圈寬搭扣,粗略一看,確實要比多數戰隊的隊服要好看……那么一丁點兒。

「這是s4春季賽的。」蕭存盯著他，眼神比看什么真的情/趣制服還要直勾勾地回答：「那時候你剛剛因為s3只拿了亞軍被很多人噴,不過大家其實心里都知道你打得還不錯，s4春季賽你已經開始有不少粉絲了，你又2-0贏了姜隊,兩局用的盲僧和雷恩加爾，千軍萬馬中抓了kasa無數次，連解說都開玩笑你對kasa絕對是真愛，我就坐在第五排座位，後來你看向觀眾席的時候，感覺你一定看到我了。」

哪怕，比賽過程中打向觀眾席的光，一般是幽暗的藍色。

平淡的話語間，蕭存明知那不可能是真的，溫柔的眼睛里卻依然也沒有絲毫懷疑，於是錯落的、沸騰的比賽開始漸漸回到邢熠眼前，令他微張著嘴唇愣了一會兒，沒說出別的話，只是拿起了另外一件t恤，問：「……那這個呢？」

「……s3夏季賽的，」蕭存聽了，淡淡笑著的眼睛里似乎有著不少的心疼和自責，接著，他便伸手摸了摸邢熠耳朵：「就是你們打得很好卻一直被噴的那個賽季。全球總決賽有你的每一場我都買好了票，卻沒敢去現場看最後一場，慫得在酒店待了一天。再看到消息的時候，你們已經1-3輸了。我很後悔……我還是應該陪著你的，現場本來就沒有多少中國去的觀眾。後來你有兩個隊友不是扛不住壓力被罵到退役了嗎，青城也發瘋把所有時間用在了訓練上，好幾次通宵沒睡覺，我擔心你也這樣，我還來你們戰隊找過你，但我最後……我最後又沒有進來，出租車都還沒走我就攔住它坐回去了，司機問我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我說沒有……只是我喜歡的人不認識我。」

燈光下，邢熠漸漸攥緊了手里的衣服，很快，他便聽見蕭存平靜地繼續道：「赤狼俱樂部活動抽中過我，你在rank里要加過我，就連我的隊友後來都一個跟你結仇、一個跟你熟了起來，但我……也沒有邁出那一步。」

接著，蕭存便低了低頭：「……lspl和lpl共用一個場館，每次比賽開始前我都會看看蘇鳴的位置，我知道那就是幾天前你坐過的地方、操作過的電腦，幾年了，其實你一直就坐在我旁邊，但是……也一直隔著幾天的距離。」

那一刻蕭存平靜的話音里發白的光線落了下來，似乎讓他的臉色更為黯然，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眶已經有點紅了。

「蕭存……」邢熠則抬頭望著他，早就離自己遠去的那些殘落的片段似乎仍清晰地映在對方泛起水光的眼睛里，令他的手顫了顫。但很快，在邢熠抬手之前，蕭存卻先用手背一抹眼睛，讓它重新冷靜下來，說：「都送給你，就當你從前就在我們隊。」

燈光如晝，又帶著幾絲幽幽的溫暖，邢熠很清楚，這些話聽來似乎滿滿全是緣分，卻不過是因為一往情深又交集甚少，對方才會每一件都記得如此清楚罷了。

當年邢熠有親人有朋友，卻依然無依無靠地活著，憑著在游戲里出手大方，談了不少「戀愛」，還時不時就在世界頻道跟人對刷賺足了存在感、交了許多朋友，卻沒想到年少幼稚又陰差陽錯的一段吵鬧，會在別人心上這樣野蠻地汲取血液，瘋長盛開，盤根錯節，綿延至今。

一直痛，一直拔不掉，也一直枯不死。

邢熠知曉蕭存的喜歡，卻不知曉早就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我……我好像真的還挺渣的，」所以邢熠便抓住他手腕，讓他的眼睛重新出現在自己視野里，然後趕緊幫他擦了擦眼眶邊若有若無的模糊淚痕，說：「……我也該早點喜歡你，不讓你等也不讓你一個人猶豫到底該怎么辦……看你這么呆，以前是不是也為了我哭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