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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本來是站在講台上的,上著上著覺得別扭,干脆一把拉開紀正對面那張桌子,坐在那張桌子上,翹著長腿跟紀上起課來。

他們的距離很微妙,中間隔了兩臂長,不近不遠,一個仰視,一個俯視,彼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長睫下掩映的雙眸,和親吻過無數次的嘴唇。

課上到一半,蔣秋桐讓紀休息十分鍾。紀被他銳利的目光刺得坐立難安,聞言如蒙大赦,趕緊低頭拿起了手機。

然而那目光如影隨形,紀抬頭,就看到蔣秋桐仍舊坐在課桌上,正靜靜看著他。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指尖捏著手機,泛出力竭的青白:「蔣哥看我做什么?」

蔣秋桐笑了笑,笑容冰涼,他移開目光:「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下課後,蔣秋桐開車,紀猶豫了一下,繞到後面坐了後座,蔣秋桐沒說什么。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附近一個挺不錯的餐廳,紀一路上都在絞盡腦汁,想著一會兒要說些什么。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還沒等他說話,蔣秋桐就給了他一枚重磅炸彈。

菜已經上齊,他們坐在包間里,服務員關門出去。

蔣秋桐坐在餐桌前,坐姿筆直。他十指交叉抵住嘴唇,目光深沉地凝視他片刻後,淡淡道:「紀,我向家人出櫃了。」

紀手一抖,剛剛拿起的骨瓷茶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腦中嗡地一聲,幾乎什么都聽不見,似乎坐都坐不住,晃晃悠悠就往下癱去,臉色血色褪盡,連嘴唇都變得慘白,像是張紙。

蔣秋桐萬萬沒想到紀反應這么大,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偽裝出的所有雲淡風輕傾刻瓦解,他忙繞過桌子扶住紀,將他半抱在自己懷里,焦急地掀他的眼皮,拍他的臉頰:「紀!紀!紀!!!」

紀眼前發黑,隔了好一會兒,才感覺緩過來,他力勾住蔣秋桐的衣袖,又急又擔心:「你沒事吧!?」

從前於思遠給他講他出櫃的慘案,他印象太深了這件事把他嚇得做了好幾天噩夢,夢里都是他出櫃以後,他爸媽和干爹干娘失望的視線,他們打斷了他的腿,把他關進了瘋人院,跟他斷絕了關系,他逃出去找到張鶴,張鶴卻看著他,像是在看一條惡心的蟲子,然後把他重新扔進瘋人院,冷漠地關上了大門。

這件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他知道這是自己嚇自己,實在是很沒道理的,可他還是非常害怕所以聽到蔣秋桐說完以後,一想到他是被自己掰彎的,紀頓時悲從中來,血壓一下子就飆上去了。

蔣秋桐垂頭看著他,抿著嘴唇,沒說話。

他們現在擁在一起,紀靠在他身上,兩人的面龐不過相距咫尺,近得呼吸可聞。

紀沒發覺不對,或者說,他現在沒那個閑心發覺不對,他被這個爆炸一樣的消息沖昏了頭腦,已經無暇思考,只余滿腔的擔憂:「你……你有沒有被打?你有沒有事?你說啊!」

蔣秋桐的嘴唇越抿越緊,眼中積蓄著壓抑至極,仿佛封鎖著山呼海嘯的陰影,越積越深,在紀再次催促時,終於決堤。

他捧起紀的後腦,既凶悍狠戾又滿懷悲愴地,吻了下去。

包間外的天光,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緊接著便布滿烏雲,不過是轉瞬間,雨點便紛紛砸下來。

噼里啪啦的脆響中,狂風裹挾著夏日尾聲未退的躁意,刮得樹影搖晃,斑駁昏暗的光影如同一張黑沉的大口,吞沒了糾纏中的兩人。

暴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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