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夜未央心里也挺苦的。

他認識千葉那會還是在天空競技場，那時候他雖然不參賽卻也看過不少比賽，喬瑜正是風頭正勁的種子選手，幾場漂亮的比賽下來，就連他這種高手都忍不住對她另眼相看。然而無奈夜盟和洛陽樓從未有交集，帝都和枯枯戮山也相距甚遠，職業上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因此他和千葉的相識就被一拖再拖，一直拖到虛圈副本為止。

當時聽小鬼說了虛夜宮的情況後他便決定和洛陽樓一起開荒，道義是一方面，進度是另一方面，但誰知有沒有什么小私心在里面呢？開荒前的洛陽樓可謂是熱鬧非凡，以至於原本夜未央已經逐漸淡忘的事情都因為世界頻道每天的刷頻和論壇上的風起雲涌而又被他從記憶角落里翻了出來。

一趟副本下來，果然獲頗豐，他雖然沒有動什么歪心思，但想結交洛陽樓、結交喬瑜的心卻是非常真誠的。只可惜也不知是自家人的反應太過於強烈，還是種種因素推動，原本非常純潔的心思如今也像帝都那滿大街的槐花一樣亂七八糟了。更糟糕的是，好像不知不覺間，原本純潔的想法居然真有著向歪處發展的趨勢，而這居然是他不可控，且反而有些樂見其成的……

想想都覺得挺壞的。

想來他夜未央一直低調做人高調行事，品行不說多端正至少三觀沒有問題，長相也能入人眼，卻不知到底是哪一步行差就錯，搞得原本好好的一場結交，變成了如今令人尷尬的情形。

向女孩子道歉這種事他出生到現在也只做過這么一次，還是被傾久在耳邊念叨得多了，意識到自己也許真做錯了才決定的。可是他心里依然沒底，因為如果千葉問他錯哪了……他就懵圈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錯了，到底是競技場不應該贏，還是贏得太多，還是方才大街上他無意間占了人家便宜……

他只知道自己惹了對方不高興。

「啊？」

聽到夜未央突如其來的道歉，喬瑜挑起了眉，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挺拔削瘦的男人，撇嘴，「為什么道歉？」

「我做錯了事。」男人接話。

「是嘛，哪錯了？」

「……」

夜未央心底的小人果斷舉起了白旗。

喬瑜重新在桌前坐下，望著眼前男人臉上少見的一抹慌張，忍不住有些驚訝。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想知道，夜未央那張假正經的嚴肅臉下面還有什么隱藏的東西。

「說啊～」她無聊地掏了掏耳朵，「我等著聽呢。」

夜未央反應過來時，就知道自己是被取笑了，一時間不知該接什么話，只好也重新坐下，下意識端起杯子押了口茶……結果茶早就涼了。嘆了口氣，他道，「你該早些告訴我……先前切磋時我要讓著你的。」

喬瑜一聽，不高興了，暴脾氣瞬間上頭，砰地一下拍桌而起，「夜未央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打架需要被讓著了？」

夜未央怔了怔，「……可是你輸了以後生氣了。」

「那是氣我自己打不過你！！氣被你贏那么多次！誰氣你不讓著我了？老子是沒種的人嗎！」喬瑜暴跳如雷，「你你你……你就是這樣看我的？覺得我千葉徒有虛名，贏得起輸不起是嗎？夜未央你真是好樣的！」

夜未央已經徹底愣在了那里，「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怎么會……」

「我管你什么意思。」喬瑜打斷他，「就這樣吧夜大會長，起你的道歉，我不需要。」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未央後知後覺地怔愣了兩秒，連忙起身去追，卻發現早已不見了蹤影，再看好友列表，那個名字已經暗了下去，表示人已經下了線。定定地望著千葉灰色的名字，夜盟會長、排行榜上的第一人，蒼茫人人視為高嶺之花的大神，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件非常、非常過分的事，以至於對方直接氣得下線了……

這可怎么辦。

頓了兩秒，他打開了公會頻道，飛快地找到傾久的名字，一個好友申請遞了過去。

另一邊的傾久直接瘋了，不可置信地望著好友申請，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點了同意，顫抖著開口，「老，老大？你找我？」

夜未央嗯了一聲，將酒館里隨後的事情告訴了她，然後假裝鎮定地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通訊器另一邊的夜盟第一奶媽抱頭蹲在地上，痛苦地久久不能言語……

她怎么能有一個……情商低到塵埃里的……

夜盟的未來真的還能好嗎？

這個游戲太難了……

她現在跳槽去洛陽樓還來得及嗎……

＃＃＃

另一邊，下了線的喬瑜在自己的公寓里走來走去，整個人的情緒還沒從夜未央的話里出來，氣得她連喝了兩大杯冰水，這才慢慢緩過勁來，坐在沙發上反思。這么長時間以來她已經很少這么生氣，就連之前的論壇事件，原本她是氣的，結果也因為輕舟的神來之筆而完全沒有讓她傷及自身，可這次夜未央卻是當面對著她說的，簡直猶在耳邊，振聾發聵。

其實，她真的是氣對方不會說話嗎？

喬瑜不耐煩地把一頭短發揉成了雞窩，心里冒出來的聲音卻依然執著地存在著，告訴她，她不是氣夜未央瞧不起她，而是氣他說話太直白，幾乎將她整個人剖開扔在那里，太過突然，還讓她不小心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憶。

……就算再怎么不承認，她也知道，除了因為夜未央說自己輸不起以外，也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有點輸不起，結果恰好被當事人點了出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輸過這么慘了。

原以為，她千葉，已近不會輕易輸了，沒想到人外有人，夜未央只是簡單地出手，就干脆利落地將她一路高歌直上的自滿和驕傲一桶水澆滅。

真是……

放空地盯著空白的牆壁看了一會，喬瑜面無表情地起身，進卧室換衣服，而後砰地一聲，打開家門走了出去。今天她不打算再上游戲，總覺得，不知為何她有些無法面對夜未央，無法面對自己的角色千葉。

人總是對自己比對別人仁慈，即便是要正視自己丑陋的一面，能拖上一時，也算能多喘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