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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雲 ranana 1213 字 2021-03-20

原上開滿紫色的小花,美不勝,後來有人在草原上放了把火,把所有花,所有草,所有營養都燒死了,留下一片什么都種不了,什么都養不活的焦土。無數個冬天過去,無數個春天降臨,這片平原上再沒開出過一朵花,長出過一根草。

春天只是將蒙林的白色縮小,黑色放大。枯雲對春天從來沒有什么期待。

城堡中傳來悠揚的樂聲,枯雲撇撇嘴,他從阿珍那里聽說了,今天枯家擺宴席,請一個從南京來的林先生吃飯。

這個林先生是代替榮先生來給枯家送錢的,榮先生生病了,這個月沒法成行,只好麻煩他的同僚林先生。

枯老爺原先在上海做事業,後來染上怪病,說是體內氣火重,要到冰雪盛地修養調理,就回了老家蒙林修養,一大家子也跟著搬遷過來。離開上海前枯老爺變賣家產,唯獨留下了幾爿店面,聘了個姓榮的算賬先生,每月為他清算租金入,送到蒙林來。枯老爺死後,榮先生的活計又多了一項,按照枯老爺留下的遺囑,每月按比例給枯家這幾個少爺小姐算月錢。

這些事都是榮先生給枯雲講的,他見過榮先生好幾次,榮先生人很和善,夏天過來時會住得久一些,一到冬天他恨不得當天來當天便走。蒙林的冬天實在太冷,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折磨人的勁。

榮先生還會和枯雲講些枯老爺的事,他怎么發家致富,怎么和個上海的舞小姐糾纏不清,又怎么差點和個意大利女人私奔去荷蘭,還看上過修道院里的老實修女,為了一親芳澤跑去受洗戒律,諸如此類。

枯老爺的風流故事能說上個十天十夜不帶停的,可他這輩子卻只娶了一個老婆,就是枯家現在的老太太了。老太太年輕時也不漂亮,更不富裕,本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念頭跟了枯老爺一輩子,枯老爺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她吃苦耐勞,什么罪都跟著受,枯老爺有錢了,在外花天酒地,她也從來不哭不鬧,只是每晚都會坐在床頭等他回家,為他洗浴更衣後才睡下。

榮先生說,枯老爺臨死前抓著枯老太太干巴巴的小手告了白,說他愛她,他干過那么許多荒唐事,但他最記在心里的就只有她。

說起這段故事,榮先生自己都感動了,眼角濕潤,枯雲卻沒什么感觸。他不懂愛這個字,太深奧了,他連寫都寫不好,他只是枯老爺那一屁股風流債里的一筆。他的母親是個俄國女人,腦子不太好使,俗稱傻子,被家人賣到了漠河給人當老婆,枯老爺隱居到蒙林後,有次出外打獵時一眼看上了她,金屋藏嬌把她藏在了蒙林村上,後來被枯老爺的大兒子一槍打死了。

要枯雲懂枯老爺對枯老太太的愛,實在太難為他了。

枯雲回去的時候去廚房順了些吃的,阿珍給他留了碗豬肉酸菜,枯雲直接拿手抓來吃,他不愛用筷子勺子,吃完一整碗,舔一舔飯碗,舔一舔手,摸摸肚皮,打個飽嗝。阿珍正在拾一只南瓜,打算明早做南瓜玉米粥,枯雲和她搭話,問她:「那個林先生什么時候走?」

阿珍沒看他,低著頭說:「你別想了。」

枯雲嘟囔:「我又沒說什么。」

阿珍打發他走,枯雲頭一低,說:「不就是怕老大手里的槍嘛……」

阿珍搶了他手里的碗,把他攆到門口,她只是個佣人,做飯洗衣打掃房間,給點吃的穿的救濟救濟已是她的極限,還能指望她不怕子彈,不怕槍眼?

枯雲垂頭喪氣地在後門站了會兒,他也沒指望過那個林先生,他見過的人雖然不多,可他第一眼就看明白了這個林先生,他不比榮先生,還會勸架,會教他讀書寫字,他就是個普通人。

枯雲繞到庫房,從那里回到了他的房間,他的房間在二樓,他不住在閣樓上,他只是喜歡去閣樓看一看外面。閣樓很高,站得高才能望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