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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雲 ranana 1226 字 2021-03-20

。枯雲不識英文,只看得懂那漢字寫的是:交際茶舞會,閑人勿擾。

每逢周末,孔雀廳除了供給洋人開設交際茶舞會再無他用。與上海別處的舞會不同,禮查飯店的交際茶舞會概不對外兜售舞票,且只宴請活躍於政商各界的洋人,連在里頭端茶奉水的侍應都是從白俄流亡至此的貴族豪紳,可謂架子搭足,拒國人於千里之外。今晚這場舞會的籌辦人是個做煙草貿易的英商大班,枯雲與他素未謀面,他也非要人貴賓,更不是拿外國護照來上海掘金,聲色犬馬的西洋浪盪子,他三個月前才從南京來的上海,昨夜與人通宵打牌,眼下還都提不起勁來,哈欠連連。

枯雲半掩住嘴又打了個哈欠,那兩個門僮中的一個和他搭了句話:「密斯特枯,怎么今天瑪莉亞小姐不和您一道?」

枯雲擺擺手,道:「別提了,瑪莉亞小姐昨晚拉我打了十六圈麻將牌,自己昏倒在床上,硬要我來替她充充場面,和她的托尼叔叔問一聲好。」

此言非虛,門僮問起的這個瑪莉亞小姐恐怕此時正在她愛棠路的香閨里頭呼呼大睡呢。

門僮陪了個笑,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握住了大門把手,那門縫中漏出了一道明亮的光,還有一點弦樂聲。枯雲拍了拍身上的雪白西裝,往前邁了一小步,他勉強擺出樂張笑臉打算應付些社交場上興許會遇到的熟面孔,心里算計起了別的事,那孔雀廳的大門忽然間在他面前完全打開了。滿室光華撲面襲來,枯雲一愣,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這笑如今是發自他的真心了。

孔雀廳里的歡聲笑語,璀璨燈光終於是將他拉攏了過去,六神歸位,他已完全清醒了過來。

一個侍者端著托盤從枯雲身邊經過,枯雲順勢拿了杯香檳,呷了口酒,佳釀沾唇,還未得空咂摸品味,他便見到人群中有人沖他舉杯示意。那是名紅發圓臉,短胖身材的異國男子,枯雲認得他,笑了笑,朝他走了過去。這名男子是個意大利人,枯雲喚他作密斯特卡比諾,瑪莉亞則稱呼他為托尼叔叔。這位托尼叔叔在意大利領事館做事,同他的瑪莉亞侄女一樣,熱衷社交,每有舞會必見他的短胖身影在舞池中陀螺般旋轉。枯雲能進到這孔雀廳的交際茶舞會游戲,瑪莉亞和托尼功不可沒。

這瑪莉亞乃是在法租借開有三間洋行的意大利商人安東尼的女兒,她的母親是個被賣到威尼斯去的小腳舞女,與她的父親在水城發生了一段哀婉纏綿的羅曼史,命運讓她成為了父親的妻子,一座礦山,一片葡萄酒庄園的東方女主人。這段羅曼史一共孕育出了三個孩子,瑪莉亞是家中老幺,母親於去年因病過世後,她便來到了母親的故鄉,上海。她在上海旅居已有三個年頭,且是沒有要回意大利的打算的,若要說她是愛上海這座城市,勿寧說她是貪圖享樂。這位形容妍麗,家庭富裕的十八歲少女正在最無憂無慮,擁有大把青春和金錢可供揮霍荒唐的時光,無怪乎她成了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她尤其愛舞,舞池中的她好似一只花蝴蝶,上海於她,仿佛就是朵永不凋零的花,永遠有聞不完的花香,嘗不盡的花蜜,還有那無數的玩伴和情人。

枯雲的華爾茲跳得好,瑪莉亞和他就是在跳舞場里搭上的線。枯雲長得還很漂亮,他有異國血統,一雙異色眼睛生在張五官深刻俊美的臉蛋上,光是木木然站在一處就好似一卷美麗的畫,叫人看了又看。也是沾了這具混血皮囊的光,枯雲就算是出現在跑馬總會的看台上,紅頭阿三也不敢對他下逐客令。

禮查飯店的交際茶舞會是瑪莉亞最愛攜枯雲前往的地方,他漂亮,舞姿優美,帶出去體面,著實臉面生光。論起愛面子,要虛榮,瑪莉亞的勁頭可不輸任何年輕小姐。

枯雲的身世瑪莉亞也很中意,他自稱自己的父親是孤身來滬的美國學者,母親則是留過洋的世家小姐,兩人於一片紫藤花園私定終生,而後母親未婚先孕,東窗事發,羅曼蒂克成了一樁有失顏面體統的齷齪。他出生後不久便被送到了南京的親戚家撫養,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瑪莉亞聽過他的身世後深受觸動,淚珠漣漣地握住枯雲的手,說:「我的法米,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法米了。」

法米在意大利語中是親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