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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苟梁無動於衷,鍾詮忍不住有疾跪上前,「若主人無法寬恕屬下,屬下願受死,只求主人不要將我除名!」

苟梁下意識地往後避開了些,見鍾詮僵硬在當場,才說:「你寧願死,也不離開我?」

「是!」

鍾詮斬釘截鐵。

如果不是鍾詮此時心慌意亂,憑他的耳力絕對能聽到苟梁此刻失控的心跳聲。

下了狠勁才把小鹿亂撞的心跳強制勒住了,苟梁面上勾起一點淺淺的笑容,沒什么意義,卻微微露出一對酒窩,似乎有些愉快又似乎不是。

他說:「我何時說要將你除名了?」

見鍾詮又愣住,他眼中的笑意卻又漸漸消失了。

「你可知,為何鍾家祖訓三十歲前不得行歡?」

苟梁不待他回答便繼續說道:「除了因為天道認可之外,還有兩個重要的原因。鍾家人窺天機,若想要長壽除了閉嘴不言,也要自己保養,須得潔身自好,元陽穩固。再則,三十而立並非說說而已,只有滿了三十歲,人的氣運才有定數。在這一年,長輩就會為小輩占卜,能准確地判斷出對方余生是否會順遂平安。」

「可如今,已沒有人可以為我占卜了……我亦沒有後人。余生是好是壞,又有什么要緊?」

「主人……」

苟梁並不理他,繼續說道:「從前,我只想秉承祖父的遺志,報仇昭雪,重耀鍾家門楣。我一直以為我所做的是對的,可是這一年來,我反復思量,卻不確定了。重耀門楣就非要踏上舊路,做大梁的國師?報仇雪恨,殺了當年的主謀奸臣之後又如何?應當為我鍾家上百人命付出代價的,豈止是高氏一族?」

「當初,祖父明知武帝是鍾家的劫數,卻只因那早就被淡忘的從龍之恩,僅憑伴君如虎的君臣之義,而沒有斬除後患。後來,那預言也果然應驗,卻是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

「鍾家之禍,說到底,是誰人之過?」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眼睛里全是落寞。

「這些日子,難得清靜,許多事我已想得更明看得更清了。」他說,「當初太祖父欠了大梁太祖帝一命,以這萬里河山償之,因果早已了斷。只是太祖父出族,這天下之大,竟無他容身之處。又逢太祖帝誠意挽留,他便留在這大梁國都里,困了一生,也困住了我們這些後人。」

「我們欠李家的嗎?李家又欠我們的嗎?」

「都不。」

苟梁搖了搖頭,「論恩情,論道義,鍾家與李家早應涇渭分明。」

「武帝不重用乃至驅逐鍾家,他沒有錯,因為鍾家與他無恩無情,只有君臣二字。鍾家為李家效力,也沒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高家陷害鍾家,亦不算錯……鍾家已深陷這棋局之中,淪為棋子,就注定殺伐棄從皆不由己。可鍾家該為所謂的皇命難為,甘願去赴死嗎?鍾家對皇室的忠誠就到了獻上性命無怨無悔的程度嗎?」

「如今我才明白,這般慘淡場,歸根究底是我鍾家之過。」

「既然兩不相欠,為何不及早脫身?方外之士在紅塵之中不可久留,江山社稷,人心人情本就應與我等方士無尤。這個道理,太祖父或許懂,卻為情義羈絆;祖父或許懂,卻為忠義羈絆;如今,我也懂了……卻為仇恨羈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主人您……」

見苟梁眼中含淚,目光卻沉靜如死水,鍾詮心中生出些許不安。

「但那又如何?」苟梁忽然笑了一聲,輕蔑而孤傲地說道:「李家既欠我因果,我自去斬斷便是。屆時,天下誰主,蒼生何幸,與我何干?」

說到這里,他話音頓住,驀地睜大了眼睛。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血液中沸騰,苟梁不能自控地長吟一聲,面色霎時變得紅潤起來,把鍾詮嚇了一跳。

「主人?!」

見他全無反應,竟好似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鍾詮大驚,立刻飛出去,將躲在屋外抱著裝火蟾蜍的罐子聽牆角的老頭提了進來。

「主人他這是怎么了?」

苟梁此時已經閉上眼睛,仰頭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面上忽紅忽白,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怪異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