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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路,豐源路外雜貨鋪。

街角枯黃燈光下只有真真立在哪里。她快步下車跑過去,「許小姐呢?」

真真擦了擦臉上淚痕,「她與警察先進去找人了。」說罷輕輕攥住她的手,冰涼涼的,拉著她往里走,「走吧?」

日租界不似英法美租界,沒有萬國建築展的高樓,多的是一些低矮磚房與狹小巷弄。天已大黑,只有最外頭那家店鋪亮著燈。越往里走,只有零零星星幾戶人家亮著點點燈,甚至不足以照亮道路。

算上從真真跑出來,找到許小姐,打電話給警察,再一同進去找到人的這段時間里,難以想象沈小姐已經遭遇了什么。

走著走著,她心里越發火大:「大半夜的,你跟她兩人來這種地方做什么?」

「她非要叫我來的,」真真發著抖,「她在跳舞場上丟了人,叫我跟她單獨去,想博回一點面子,說今天偏要跟我做個了斷。她激我,說若不敢來,她絕不會罷休。我一氣之下跟她來了。進來之後,突然想起她爸爸在同日本人做海事交易,一定認識許多日本人,說不定在前頭埋伏什么人等著我。所以一見迎面來了兩個日本兵,我立馬掉頭就跑……我真不知道她剛來上海不懂得洋人厲害之處。我聽到她在後頭求救尖叫,但是我不敢回去。」她捂著臉,「我們兩至少得有一個跑出去啊。」

沈小姐剛來上海不久,久居閨中,自然不清楚這上海人口駁雜、妖魔鬼怪的眾多。

她頭痛不已,嘆口氣往前走。

真真越發泣不成聲的跟在她後頭走。不消多時,前頭一家亮著燈的定食店外立著五個人。許小姐正扶著臉色慘白,衣服臟污破爛的沈小姐,旁邊是一位高大的中國巡官。三個人正和兩位日本自衛兵對質。

見楚望與真真過去,那兩名自衛兵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兩笑,嘴里又講了兩句日語。

她聽不大懂,但知道決不是什么好話。

中國巡官問:「他們說什么?」

許小姐皺著眉頭不肯翻譯這句話。真真也聽懂了,狠狠冊那了一聲:「睜大你的狗眼,誰是舞女?」

日本兵笑嘻嘻的用滑稽的中文說:「恩?聽不懂,聽不懂,講日語。」

沈小姐嘴唇上干了血痂,除卻那點殷紅,整個人都是白森森的,神情里有著一點決然。許小姐摟著她的肩膀鼓勵道,「告訴他們,你爸爸是海運副局長,叫他將他們長官請出來,有得他們好死。」

中國巡管突然神色一變,「請別這樣講。」

「為什么不?」許小姐瞪他一眼,旋即沖日本兵說道:「請你們長」

她話音未落,定食店門簾一掀,走出個和楚望個頭相當、眉清目秀,神情陰騭的日本少佐出來。一笑,用相當漂亮的美式英文說道:「我是他們的長官,我就在這里。」轉頭沖真真與楚望眨眨眼,「怎么,有什么事找我?」

楚望道:「你手下士兵犯了罪過。」

少佐轉頭問兩名士官:「哦,你們做什么了?」

日本兵緊了緊腰帶,說:「我們在這里遇見這位中國小姐。平時我們在這里遇到祿爵的舞女,帶她們回家睡覺給她們錢,她們可一個比一個高興。」

許小姐聽懂之後勃然大怒:「什么舞女?她爸爸是海運副局長!」

「誰?」少佐扭頭視線掃過眾少女,最後落在沈小姐身上:「願聞其詳。」

沈小姐不敢看他,眼神躲躲閃閃,小心措辭:「我與朋友第一次來這里玩。我與朋友有過節,叫她單獨來這巷子里,遇到這兩名士官。他們將我拖進面館外草叢里」

她狠狠抽噎一聲,「無論我怎么告訴他們我不是舞女」

少佐聽完,視線落回日本士官身上。

其中一位士官也用洋涇浜式英文反駁道:「我們和她是朋友,朋友之間經常開玩笑,真的。」

少佐又看向中國巡官,似乎期待他說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