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睛,卻又發現那骷髏的下巴開始抖了,很輕微,但確實是在微微顫抖。
這具骷髏從被拉上來開始,就一直是坐著的姿勢,此刻郝老二跌坐在地上,正好同他對坐。
他張著嘴,心中的恐懼突然轉變成了一種怪異的感覺,他說不上來,他只知道,他不想急著逃跑了。
因為那個聲音,又重復了一遍,這次他看清了,正是從這具骷髏的嘴里出來的。
「郝老二,嚇傻了嗎?快過來!」身後的人看到他一動不動的與骷髏對坐著,以為他中了邪,都不敢過去,只能急切的叫他。
「給……給我一支火把。」郝老二聽到身後的叫聲,卻是顫抖著向身後伸出了手,視線一直沒有離開眼前的骷髏。
「你要做什么?」身後的人雖是在不解的詢問,卻還是將火把扔到了他手中。
郝老二穩穩的接住了火把,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移向了面前眼前只是一具白骨,身上的衣物混合著苔蘚,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的侵蝕,已經腐敗不堪。
他又將火把移近了一分,方才看清了那掛著的衣物模樣,於是顫抖著伸手抓起了骷髏左側的衣角,似乎是盡了力氣,他才將那片衣角翻了過來。
衣角的里面縫著口袋,雖然已經爛掉了,但還是看得出來,是並列的兩個。
「縫在這里,就不怕銀子丟了。」
「兩個的話,一個放上街要用的,一個放不拿出來用的,方便。」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妻子將每一件外衣都縫上了這種口袋,有一次,他忍不住問了她上街撩衣擺拿東西是不是不太好。
妻子只回答他,家中吃穿用度都需要錢,不能丟了,這樣扒手就算是盯上也拿不走,她拿錢的時候避著點人就是。
終於,骷髏的下巴不再抖了,只微微的張著,卻仿佛在笑,又仿佛,是有什么,徹底離去了。
終於,郝老二再也控制不住,手一松,火把掉到了水中,周圍瞬間暗了下來,他佝僂著身子,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痛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沒有被嘈雜的人聲埋沒,高高低低的穿透了人群。
驚懼的人群面面相覷,一時間沒明白,郝老二怎會突然對著骷髏哭了起來。
護衛們匆匆趕過來,上前去拉這個坐在水中哭泣的男人,有人支著火把仔細的去查看那具骷髏。
郝老二抬起頭,掙開了拉他的人,突然撲過去將骷髏一把抱進了懷中,滾珠般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落進了那雙空空的眼中。
「啊……嗚嗚啊……」他抱著屍骨哭泣,一手一直磨搓著她的身體,喃喃,「冷了吧……冷了吧……我幫你捂捂……」
這么多年,哪怕她真的如他說的,自己跑了該多好,或者,永遠都找不到也是好的,至少,他還有那么一絲希望,希望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著……
可是,現在,那一丁點的希望也沒有了,面對他的,只是一具冰冷沒有了血肉的軀體。
他緊緊抱著妻子,任憑周圍人怎么拉也不松手,只喃喃著起身:「走,我帶你回家了,回家了……」
「我們一家人……嗚嗚……一家人……」
他再也說不下去,掙扎著起身,抱緊了懷里的「人」,在眾人的拉扯下竟還是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西城的方向走。
護衛們十分詫異,這個平日里走路都不利索的人,此刻為何力氣這么大,他們竟然沒有拉住他。
周圍的群眾見他抱著一具骷髏,都紛紛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