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風揮劍如雨,連鳴誦辭若河。
橫劍而下,道的是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圓轉如意,吟其為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兮擊鳴鼓。
安如風快意瀟灑,連鳴也隨他而去。
在少年郎最後的招式落地之前,連鳴卻突然住了聲,一如最初他忽然發聲那般。
蘇穆煜斜著余光偷偷瞄向連鳴,氣氛靜謐到有些尷尬。蘇老板知其為何,連鳴眉間盡是不忍。
安如風維持著最後的姿勢道:「鳴哥,下一句是什么。」
連鳴望著少年泛白的俊臉,他眸中熊熊業火如五輪,胸中究竟有何執著。
「鳴哥,你念完。」
連鳴沉默片刻,須臾間有些難過。
他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無數士兵殺得天昏地暗、神靈震怒。全軍將士捐軀茫茫荒野,亦無馬革裹屍還。
安如風慢慢垂下手,他斂了那點微薄的豪氣。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我知道,你不用怕我難過,我都知道。」
少年郎坐回桌邊,從蘇穆煜那里劈手搶過酒壇,壇子一歪,碧綠的酒體再次傾倒入碗。
「我見過橫屍遍野,見過血流成河。你們要是不怕,我自可與你們訴說一二。」
接著,安如風才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噼里啪啦講起來,無敵任性。
「你們有沒有看到過滿天禿鷲與烏鴉,森森白骨築起高塔。人走在上面,咔嚓咔嚓響,我甚至分不清是鐵甲摩擦還是鉻腳的人骨。小戰一日,大戰三天。殺到最後,我抬頭驚覺日光也變得血紅。」
「我從瑟瑟發抖到麻木不仁,白刃插進,帶出一彎弦月似的血珠。我頭發濕漉,一開始以為是汗水,最後伸手一摸,滿掌鮮血。陣後,風吹連營,沙塵都不曾帶起。人血染濕沙地,厚重成泥。」
安如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輕聲蓋棺定論:「那不是戰場,是阿鼻地獄。」
安如風很早的時候,很不願意同旁人訴說這些過往,就好比他永遠不會在軍營里賣弄自己是鑄劍神童。
一碼歸一碼,天賦與志向涇渭分明。
他也不願把吃過的苦和遭過的罪宣之於口,這樣做除了給他人徒增負擔,自己也不見得能茅塞頓開。
安如風是個頂天立地的少年即使現在不是,他也力求自己做到最最出類拔萃。
他不喜同別人講感受,這無異於將自己袒露在這朗朗乾坤之下,過於不雅。
所以安如風習慣了什么都由自己扛,對絕望的挑釁,也是一條重回前路的信念。
連鳴放下酒碗,又端起來把剩下的濁酒一口清干凈。蘇穆煜忍了半響,拿著酒碗,同連鳴與安如風一一相碰。
安如風濕濕亮亮的眼睛看著他們,笑著擺擺手:「別,別這樣!搞、搞得像、像我很可憐、一樣。」
「我才、不可憐。我可是……我可是……」
安如風忽而埋下頭,像徹底暈了去。濕潤的薄唇還在上下相碰,從摸棱兩可的唇語中大抵能猜出幾個字「志」、「在」、「四」、「方」。
蘇穆煜嘆氣,伸手越過石桌揉揉安如風毛絨絨的腦袋,似在撫摸一條成的大狗。他用拇指揉開少年郁結的眉頭,流氓模樣不知所蹤。
連鳴笑了笑:「蘇老板,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