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心有疑惑,你大可以去問他。尋一答案,求個心安。我看你這樣子,實則對答案如何有了計較。他騙你瞞你,你能知道。他跟你說真心話,你也定會知曉。」
景桓徐徐安慰,一口一口喝著碗中酒。
窗外雨勢趨停,估摸時間入了後半夜。景桓搖搖酒壇,所剩不多:「蘇師,還有什么話想找個人傾訴,你若願意,大可與我講明一二。我本是已死之人,最能保守秘密。而百年之後,待你二人再入輪回之時,我早已不知去往何方。所以陰間陽間具不能碰上,蘇師能安心否。」
蘇穆煜努努嘴,最終選擇了搖頭。何必去問一古人,已死之人。有什么話不能親自去問連鳴呢。他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連鳴不夠信任?
無論是哪一種,都表明蘇穆煜本身不夠堅定。他狠狠抹一把臉,心底是從未有的窩囊與狼狽。幾十年來,頭一遭體會到什么叫□□令人哭笑。
雨許是停了,不再說話的二人互相盯著彼此。空氣靜謐,燈芯噼啪一響,回頭望去,卻是剪不堪剪。很快要滅了,景桓要走了。
他們端著酒碗,何懷心事。不得不說,此為蘇穆煜多年來頭一遭辦案這般魂不守舍。十分沒有職業素養,居然還和應渡之魂聊起了愛情。
挺可笑的。
最終,景桓放下酒碗,一字字道:「蘇師,多謝相助,來世若有緣,必定回報於你。」
蘇穆煜不甚在意:「不必,這本是我的責任。你安心地去。」
「蘇師,直到現在我仍奉勸一句,切勿因一時意氣而離開所愛之人。得在陰陽相隔之時,心生悔恨。」
「我本是武夫,如你一般,上陣殺敵亦是我的責任。大丈夫征戰沙場,卻也心系所愛者。」
「莫因一時之錯,弄得不可啊。」
「人生到頭,從來都是大夢一場。」
「來無牽掛,卻去不自由。」
話音剛落,緊閉的門窗忽然大開。陣陣涼風簌簌灌入,兩人本有醉意,也在此刻同時清醒。好似做了一場大夢,實則也是一場夢。
思及此,蘇穆煜突然醍醐灌頂!
他靈光一現,摸摸手上扳指。
反復咀嚼這句話,好似做了一場夢,實則也是一場夢。
當年展世一負責找到他,跨時空的能力是扳指帶給他的。而打理公義閣,如何感知魂波,又得益於史冊中那道蒼老的聲音。
如果,蘇穆煜驚恐地想,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呢?!
那連鳴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虛幻假象?!
蘇穆煜驀地站起身,他慌了,又怕又亂。他突然害怕回到現代之時,發現連鳴只是一個夢境的假象。不能如此,絕對不能!
而此時的蘇穆煜,他並不清楚自己開始慢慢地分不清大夢與真實。
這並不是好兆頭。
景桓將他的慌亂看在眼里,想出聲寬慰他。卻發現自己時限已到,再講不出話來。他值得徒勞搖搖頭,又雙手作揖,算是與蘇穆煜道別。
一代戰神了卻了不值一提,但對他舉足輕重的夙願,心甘情願入了輪回眼。
徒留蘇穆煜怔在原地,慌慌張張打開了時空之道。
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回到芙蓉城去,他必需要看到連鳴,確定那人是真實的,可觸碰的。蘇穆煜未覺一顆心撲通狂跳,眼眶生疼。他亦忘記此前的種種猜忌,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疑惑。
如果僅僅是一場夢……
蘇穆煜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