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蘇穆煜會一次次做出相同的選擇。但連鳴偏偏要耗著,陪著,擰巴著。
「總會有不一樣的,」連鳴說,「只要他主動放棄那枚扳指,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展世一瞧著他,有些同情,最後只道:「阿煜的責任感比誰都重,好自為之吧。」
「嗯,」連鳴喝口茶,「不管如何,孟遠都是下任安撫師。阿煜只要及時退下來,不會出岔子。」
「你的那一魂堅持不了多久,這是最後一次。事不過三。」
展世一提醒他。
連鳴離開前,忍不住回頭多說一句:「你說我的時候,也好好看住自己。你和孟遠……」
展世一堅定道:「不會。」
「……但願吧。」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以前連鳴是不屑的,如今也不屑。
但他這樣做了。
所以也不大看得起自己。
連鳴出差未歸,蘇穆煜沒閑著。公義閣內燈火通明,地上攤著成堆古籍。他在不停翻找,欲從歷代安撫師的記載里尋得有關記憶的線索。
這公義閣不算蘇穆煜的私人之物,嚴格來說存因成謎。好似很多年前便一直在這兒了,安撫師祖先能追溯到百年前。
史冊內嘆息一聲:「阿煜,別找了。」
「我不信,」蘇穆煜嘩嘩翻著書頁,「百年來不可能只有我一人出現這個問題,記憶消失。不是記憶力的問題,在沒有任何災禍的情況下,記憶直接從我腦中消失。我要能忍住不查,我就不是蘇老板。」
那聲音道:「阿煜,你不會想知道答案的。」
「為什么?」蘇穆煜敏感回頭,「你知道些什么?」
「我很早提醒過你,身在其位,便不要與『凡人』過多接觸。結果如何?」
蘇穆煜嗤笑:「老頭兒,你該不會說這是連鳴惹的禍?你要拆散我們,能不能換個高級點的說法。比如預測我要失憶,他要去世,能不能有新意?」
「……胡鬧。」
蒼老年邁的聲音無奈責怪。
情之一字,為之奈何?
永遠無法叫醒沉迷其中的人。
蘇穆煜擺擺手,繼續扎進書海中。他不相信自己是個例,漫漫歷史歲月中,曾有多少人的經歷是如此相似。
他不信。
史冊內的聲音也不再勸說,不怕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也不怕不見棺材不落淚之人。怕就怕他撞了,見了,還是要一意孤行,任身後鮮血滲透腳印子,一路走來一路發誓永不回頭。
沙漏之內,細沙迅速溜走。公義閣的光景與外邊對調,時間轉了一天。
直到旭日初升時,房間里「啪」的一聲。接著,似何重物撞上書架,層層書籍稀里嘩啦掉下來,細細塵埃在破曉的光芒中閃爍。
蘇穆煜撐著書架,厚重的書本次第咂在他背上,卻感覺不到疼。片刻,他慢慢蹲下,從雜亂的書籍中找出最為破敗那一本。
蘇穆煜深吸幾口氣,輕輕展開書頁。他把將才看過的字行,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一次次確認,一次次心寒。
蘇穆煜修長的手指還放在頁面上,他咽口唾沫,聲音有些顫抖。
「這……就是你不主動告訴我的原因?」
史冊嘆息道:「你既執意要找,那比起我講給你聽,或許你更願意相信親眼所見。」
蘇穆煜用力扯起嘴角,發現笑不出來。盡管找到答案,他依然沒有絲毫輕松。
蘇穆煜埋下頭,坐在書架下,用力將自己環抱。盡管聲音壓得很低,依然無法控制住喉嚨的顫抖。
「可是,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