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種悲痛與決絕,他竟通通記起,歷歷在目。
這是大夢的可逆性,當時空破碎時,活著的人能記起一切。這種操作以前只在古書上見過,蘇穆煜不曾料到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他對此也毫不知情。
見蘇穆煜不答話,連鳴便知道他記起來了。
連鳴也不催,兩人在此消彼長的競拍聲中對坐。好似一對陌生人。
良久,蘇穆煜嘆息道:「鳴哥,值得嗎。」
「值不值得在我,」連鳴撩一下眼皮,「不在你。我心甘情願而已。」
這天下無數情愛,無數可遇而不可求的感情無疾而終,都談不上值不值得,只有情不情願。
我願意伴著你,願意愛著你,願意搭上性命,那是我的事。
與你何干。
「那這樣下去有什么意義,最終我會忘了你,忘記發生過的所有愛恨。」蘇穆煜說,「最後只有你能記得我們曾在一起,你不覺得不公?!」
連鳴看著他,到底是伸手越過桌面,撫一下阿煜的臉,接著捏住他的下巴。
連鳴一字一頓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是公平的。」
蘇穆煜前所未有的挫敗,當他發現自己小心翼翼捂住的秘密,在別人那里早已知曉,自己看起來像個白痴。連鳴沒有放開他,另一只手緊緊拉著蘇穆煜,生怕他消失似的。
蘇穆煜有些乏了,巨大的困倦感從心底席卷而上。他微微合眼,不知該做什么,說什么。
片刻,連鳴捏在他下巴上的手緩緩移到眼睛上。蘇穆煜眼前再次一片漆黑,他忽感強大的失重,有什么從腳邊瓦解,引力拖著他往下墜。
慌亂中,蘇穆煜遽然發覺連鳴已將他擁入懷,而眼前依然黑暗。
連鳴在他耳邊低語,濕熱的氣流順著耳廓往里鑽。
「阿煜,既然你都想起來了。」
「……那就醒來吧。」
真正的醒來。
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撞擊著連鳴的心臟,似強勁電流通過,瞬間全身酥麻!
隨著一聲短暫、沉痛的悶叫之後,連鳴在迷亂中捂住自己的胸口,緩緩睜開了眼。
入眼是一抹朦朧的日光,軟金色,並不刺目。周遭是熟悉的蘇宅布置,拆遷隊趴在他腳邊,而展世一和孟遠坐在沙發上。
見他醒來,兩人同時偷來目光,誰也沒率先開口。
連鳴躺了會兒,才慢慢從單人沙發上直起身。他意識還很混沌,似沉睡了很久很久。連鳴抹一把臉,說:「……老展,給我倒杯水。」
沒等展世一動手,孟遠已將桌上倒滿水的茶杯推過去。連鳴看他一眼,一仰頭,大喝幾口。
展世一神情冰冷,又恢復成最常見的模樣:「穆煜都想起來了?」
「嗯,」連鳴點頭,把目光放在另一張沙發上,「就等他徹底醒來。」
「沒那么快,還要再等等。」展世一說,他將手中資料交給連鳴,「現世五年,大夢五年,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這是有關你的退出申請和資料,已經把能你辦好。」
展世一與孟遠比他倆早從大夢中醒來,休息好便去總部上交資料,給連鳴辦了退組手續。這條命算是還給他了,但展世一也因此需要再延遲退休二十年。
基本上算是為組織賣命終身了。
只是這些事兒,他永遠也不會告訴連鳴。
但連鳴並不是好忽悠的人,他拿著手上一沓資料,分明捧的是深深情義不管對他還是對阿煜。
「謝了。」
連鳴說,他講不來漂亮的場面話,對方也不需要。
果然,展世一有點惡寒地站起身,抖了抖放在沙發上的外套:「你自求多福。等阿煜再次醒來,現世的所有記憶也會回位。而你干了些什么事兒,他也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連鳴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