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問容的事，就這么各懷心事地撐過了宴會的後半場。

其間，容倒是與明子熠一同回了大廳。遲熙言目睹了兩人並肩進入，卻又在下一秒就轉開了視線，直到散場，都不敢再看第二眼。而容珩也有話要問幼弟，然而礙於場合，也是不好開口。

一直等到宴會結束，送走了客人們，遲熙言才恍惚間覺得，這一場最簡單不過的公共事務活動，竟讓他近乎疲力竭。

三個人出了麟德殿，准備各自回寢宮。容珩這時才像剛發現似地，對看起來心情不錯的容問道：「怎么中途換衣服了？」

「去跟小明哥哥表白啊，」容坦然說道，「總不能穿得跟你似的那么老氣。」

容珩對這個評價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容看起來似乎不像是受了挫的樣子。

「怎么？他同意和你交往了？」容珩問。

容嘴角的笑意幾不可見地一頓，旋即又挑著眉望向容珩，說道：「矜持呢？！我們說好了要慢慢來不著急，才剛剛認識嘛，而且小明哥哥最近幾年的重心也都還是要放在事業上，所以就一步一步來，先培養感情。」

「培養感情？」容珩笑道，「怕不是你也是一廂情願吧。」

「你才一廂情願呢！小明哥哥他都給我電話號碼、加了我通訊軟件的帳號了，」容揚了揚自己的手機，又得意地說，「他還管我叫阿。」

容一句無心的一廂情願，倒是正戳容珩隱秘的痛腳，但他又怎么可能因此而遷怒幼弟呢，也只在能心中無奈暗嘆而已。不過還好，容跟明子熠的事情倒是沒再多出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枝節，看容這樣子就知道也沒有真的如願。容珩明白這事不能逼得太過，靜觀其變就好，於是叮囑了容一聲注意分寸，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但遲熙言聽了容的一番話，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不是滋味起來。他想不通明子熠的意思，那人是想要接受容了嗎？如果不是，以明子熠直來直往的性子，定是會直接拒絕，不給容留念想的。可現在呢，明子熠竟然給了容聯系方式，打算和容有進一步的進展，還那么已經親昵地稱呼對方了。

遲熙言恍恍惚惚心神不寧地回到東宮，借著去衣帽間換衣服的時機，想要發個信息向明子熠問個清楚。

遲熙言從來沒有想過明子熠會同容在一起這種可能，哪怕是在容向他征詢建議、真的准備去向明子熠表白的時候。他實在無法相信，明子熠怎么可能接受容呢？那是容珩的弟弟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除下`身上的隨身物品，手伸進口袋里，不期然地觸到一個微涼的金屬物件。他瞬間反應過來摸到的是什么，隨即這不太冰涼的感覺刺得一激靈，也仿佛就此被它給激醒了。

是啊，容珩的弟弟又有何不可？

明子熠才不會在乎對方是皇子還是什么人呢，如果對明子熠來說，容的身份有什么讓其顧忌的、特殊的地方，也無非就是，容是他遲熙言的丈夫的弟弟。可如果明子熠已經放下他了，准備開啟全新的生活了，那么他又還算得上什么障礙，而對方又憑什么就不能選擇容呢……

說到底，他之所以覺得明子熠不可能接受容，不過是因為他從沒想過明子熠會真的放棄他。可明子熠又憑什么要無望地空等著他呢，分明他都已經先行轉投了旁人的懷抱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剛才只想著要向明子熠問個清楚，可他其實自己都沒弄清楚，他想要問的究竟是什么。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替容把關、讓明子熠不要戲弄容，還是只不過是他自己吃味、尤妄想著霸占著對方而已。

遲熙言看著那枚在他手中漸漸重新溫熱起來的金牌，本來已經空落落的心，再度有了實感，翻涌起細密延綿的疼痛。

明子熠已經不要他了，這不正如他所願，彼此都奔向各自該去的方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