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頤還是醒了,在無比的心酸、憤恨和愧疚之中,她告訴自己應該要醒了。
自她昏迷以後,那樹林里究竟發生了些什么,錦頤是全然沒有記憶的。但她甫一醒來,見著自己身上並無哪里受了重傷,模模糊糊地把情況自腦海里一過,也就大概是明白了。
「吱呀」
寢室的門被推開,錦頤並未抬頭去望,便聽見一道十分熟悉的男聲,頗含慶幸般松了口氣道:「錦頤,你醒啦?」
聞言,錦頤稍稍側過了頭去看,見是韓越,便一邊套上了軍裝的棉外套,一邊出聲問道:「你不在北平守著,來南京做什么?」
「平津那一塊兒徐明山、王凡、老五他們幾兄弟領著兵守著,我看最近那些鬼子們把心思都放到了南方這邊,沒什么心思繼續往那邊偷襲進攻,就領著一部分人回來了。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在這兒幫上忙。」
韓越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隨口解釋了幾句後,瞧著錦頤拾好了穿戴,這才第一次對她皺著眉訓斥道:「錦頤,你這次是真的是太大膽了!」
他這個人,從前愛鬧騰,現在在明飛死後、經歷了好幾場戰爭,就開始變得沉穩下來了。但說到底,有一點他是沒變過的,那就是在自己人面前的脾氣好。
認識錦頤這十年來,他是完全沒有對錦頤發過脾氣,講過一句重話的。要不是這次的情況太凶險,差點他的摯友、鐵血軍的司令就要葬送在這一場戰爭中,他也不至於著急到想要好好罵她一頓的地步。
「這次確實是我沖動了。」
環著手站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錦頤嘆聲道。
她沒有說,她向來是最喜歡在戰場上利益最大化的,如果不是真被和鬼子的雙方差距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她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相當於去讓戰士們送死的舉動。
但她得承認,她的確是沖動了。
在參與這次樹林行動的時候,她想,無論是普通的士兵,還是一軍之首的司令,她首先是個守衛家國的軍人。是軍人,當然可以死在戰場,即便她是個司令。
她的意志當然夠堅定,她欣然赴死的時候,內心當然足夠豪情萬丈。但在那之前,她應該想得更遠些的。至少,她死後,鐵血軍司令一職應當由誰接手,鐵血軍往後應當往哪方面繼續抗戰的大致方向等問題,種種後事,她都應該先想好對策的。
是的,她承認自己是沖動了,卻絕不承認有關於「謝錦頤不該死、且不能死」這一言論,哪怕在普通民眾的眼里,或者「謝錦頤」三個字,就代表了「守衛華夏、戰無不勝的鐵血軍」,但她自己心里知道,這是錯誤的
鐵血軍的每一次勝利,都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士們用血肉拼築出來的。
一瞬間,錦頤的心情有些低沉。
她動作有些猶豫,但最終,卻還是邁了幾步,去到韓越的對面坐下,握了握拳頭,內心不斷掙扎著,「你來駐營的時候,應該也問過情況了……」
「結果如何?」
她既想聽到答案,卻又害怕聽到答案。等她終於把始終繞在舌尖的話給問了出來以後,心里這才總算是松了一松。
但還沒等她徹底把那口氣給松下去,她卻又把那氣給重新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