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結束(2 / 2)

[綜漫]光影 夢裳宛 2845 字 2021-03-20

只是這樣靜默地遙遙相望,被隔離於塵世的這片地方,世界仿佛只有他與他。

「夏目,你有心願嗎?」似乎被星點熒光所圍繞的巫神最後終於開口了,巫神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然後輕輕點地如同微風般飄到了夏目面前,伸出手撫向了夏目的臉。

「有。」夏目的眼里蒙上了一層水霧,千言萬語似乎都碎在了那金褐色的瞳仁里,最後少年微微點了點頭。

「讓平溪村的櫻花再次盛放吧。」少年的聲音飄渺而又微弱,似乎隨著淺色的櫻花一同碎落。

巫神的手頓了頓,呆愣地看著夏目,最後嘴角勾起了淺淡的弧度,明明是在笑著卻像是在哭。

直到最後,眼前名為夏目的少年都太過溫柔了。

「好。」巫神點了點頭,然後牽起了夏目的手,將唇輕輕印在了夏目手腕處那朵墨色的未名花之上,「這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祝福。」

神明原本就不該有淚水,也未曾有人類教過他應該如何哭泣。

只是當巫神看著自己愈加透明的身體,看著穿過夏目身體的透明的手時,眼淚終於落下。

「眼淚,竟然是熱的。」

巫神的表情呆滯了,模糊的視線,溫熱從眼眶奪出劃過一道溫熱的弧度。巫神伸出手觸摸了臉頰,指尖那透明的水色證明了他原來真的也會流淚。

滿溢的念想招搖著指尖,巫神說不清楚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眼淚卻源源不斷地從眼眶奪出。

身體隨著那熒光消失,巫神的淚水似乎一滴滴滾燙地灼傷著夏目的心臟。夏目沒有說話,只是紅著眼眶靜靜看著,像是要用生命拼命記住巫神的臉一樣。

「我已經不再是神明了。」巫神又一次說出了這句話,只是這回卻似乎有了不同的含義。

「我以安之名,願夏目貴志一生喜樂靜好,平安無憂。」

然後,一切止於寂靜。

列車,緩緩開動了。

那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就那么靜靜地站在列車上,透過有些瑕疵而模糊的窗戶遙遠地看著那小鎮,那雙金褐色的瞳仁淺淺眸光里帶著散不去的憂傷。

鮮少有人知道,平溪村那里有一個破敗的神社,那里曾經有一位為人達成心願的巫神大人。

窗外的景色悄然變化,如同蹁躚的時光般從眼前恍然流逝。

夏目的腦中記起了玲子的那段回憶,那時離開的她也是坐在列車上,如同他此刻般佇立在車窗前,無比留戀地遙遠地看著那個曾經留下足跡的小鎮。

不同的是,玲子知道,在那個小鎮里必然會有一位神明會默默地站在神社前,遠遠地看著自己離開的身影。

是的,玲子知道那位神明的瞳仁深處必定一直注視著自己。

但是夏目卻看不見,他只能默然地看著那衰敗無人的遠方,已經沒有人會站在那里等待著誰。

即使是這樣,夏目卻如同過去的玲子般,在列車加速地時候,忍不住地往列車的後車廂跑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似乎以為只要自己一直奔跑,就能留住所有的風景,就能留住逝去的歲月,就能留住那已經消失的神明。

就像是瘋了一樣,那么不顧一切地向後跑去,明明知道那個神明已經不留在那個地方,但是夏目卻仍然舍不得離開,仍然覺得……巫神大人還停留在那個地方注視著自己。

那一刻,夏目覺得自己真的好羨慕玲子。

即使他如同玲子一般地向列車後車廂跑去,但是玲子透過車窗外看到的景色仍然有他。

而他,不管再怎么追趕卻始終抓不到巫神大人的身影。

最後,夏目只能和玲子一樣,呆愣地站在列車的最後一節車廂。

夏目看到的玲子的回憶里,玲子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流淚滿面,然後蜷縮著身子緩緩蹲了下來,將頭埋在手臂里哭著。

那個在貓咪老師口中強大而又美麗的玲子外婆,卻會因為離開一個小鎮而在車廂里的眾人面前哭泣,蜷縮著身體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苦痛般抽泣。

玲子的回憶里,有一個乘務員走到她身邊疑惑地問:「小姐,你是不是在平溪村落下東西了?」

然後玲子緩緩抬起了頭,將手中的綠色簿子打開,緩緩翻到一頁,眼淚止不住地下落,在那紙頁上氤氳出一滴又一滴溫熱的暗色。

「我丟下了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人。」

那個時候,那個總是張揚笑著,到處肆意去打敗妖怪的少女就那么跪在列車里哭著,聲音沙啞著帶著極度的顫聲。紅著的眼眶,滿臉的淚痕,就那么看著那張寫有神明名字的白紙。

夏目看到這段記憶的時候才真正明白玲子外婆,也是同樣喜歡著巫神大人的啊。

不僅僅是神明,玲子把巫神當做了一個可以觸碰,可以交流,可以喜歡的男人。

只是人類和神明那是一段無法跨越的溝壑。

巫神是平溪村最崇高的信仰,而他永遠都無法離開神社,無法擺脫平溪村民的信仰。而玲子卻是人類,一個無意中游歷到此的少女。

即使是總是孤身一人的玲子,也有必須要做的事。她也有著相識的人,有著血緣聯系的人類,有著固定日常的生活,而往往平日里最為普通的聯系卻也造成了她所無法擺脫的束縛。

就如同巫神無法從神社里走出來,玲子也無法為巫神停留在這個村子里。

神明與人類都被各自的鎖鏈所束縛住,最後只能被迫分離而已。

這些明明是玲子和巫神的回憶,而夏目卻覺得心臟在胸腔中空盪盪地跳躍著,被撞的生疼的胸口,眼淚不自覺地一滴滴落了下來。

【夏目,你有心願嗎?】

當時巫神問出自己這個問題,他說希望平溪村櫻花再次盛放。

想要喚出他的名字,想要許願讓他留下,但卻沒有這么做。僅以此為了不讓悲傷延續,為了能永遠銘記他的光芒,為了能將這個願望藏匿於心,為了能將他的完美形象永駐心頭。

他去了平溪村,而那凋零已久的櫻花樹卻正繁茂韶華地盛放。他看到了那棵樹上,深褐色的樹皮上卻被刻下了兩個小人,時光的歲月早已模糊了這印記,但是隱約是兩張笑臉,一個女孩一個男孩。

他知道,這是夏目玲子刻下的,那兩張臉是夏目玲子與巫神大人。

櫻花樹下松軟的泥土里挖出了一個用白色錦緞包裹的東西,那是一個破碎的木偶。

已經看不出偶人的原型,完全碎裂的木頭與錦布,也印刻下了時光的滄桑而黝黑破舊。

是誰將這破碎的偶人埋於櫻花樹下?是誰即使破碎了也依舊留在此處一直等待?

也許,巫神大人的執念只有一個吧。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少女還未開口的心願,這是唯一的巫神與玲子的約定。

列車在軌道上急速地駛向下一個目的地,而夏目卻茫然地看著窗外,窗戶里的少年淚流滿面。

「安……」少年輕聲開口,將那神明的名字溫柔地碎在了心里。

這世界上有無數條道路,可是卻沒有一條通向你。

我找不到通往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