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幾歲?家住哪里?家門口可有什么標志?」
與長孫雲尉身體里的人對話似乎是件是分外耗費精力的事情,烏覲快速地問道。
那女子的聲音略想了一會兒,就道:「我今年十九,家住安陵城外甜水村,家門口有一株歪脖子大柳樹,就在村口,一眼就可以看到。」
「好……」烏覲點點頭,道:「最後一個問題……你……」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積蓄力氣,然後一口氣問道:「你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地上那七根蠟燭突然同時搖晃一下,就連原本燈火通明的大殿,也仿佛突然間暗了一瞬。
「我……我死了?」那女聲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重復了一句,然而是只是片刻之後,她就猛地高叫起來。
「對啊……我死了……我已經死了……」
「我去村口的河里洗衣服……水很大,沖跑了我的一件衣服……我家窮,丟了衣服就沒得穿了……所以,我就下去撈,然後……然後……」
她的聲音似大哭又似大笑,高聲叫著:「然後我滑了一跤,一直滑到深水里去了……我大聲叫啊……叫啊……可是沒有人理我……」
「我死了……哈哈哈哈……我已經死了……」
「可是……可是這是哪里呢?」
「你們是誰?我又在和誰說話?」
「我是怎么說話的?」
「人死了,還能說話嗎……」
她似乎極度混亂,不住地尖聲高叫,問著所有令她感覺困惑的問題。
這聲音又尖又利,幾乎直刺到人的耳膜里去。
滿殿之人全都痛苦地堵住了耳朵。
若是不這么做,只怕他們能生生被這聲音喊暈。
此時大殿之中的場面怪異至極。
場中站著的明明是長孫雲尉這個男子,可是他卻用女子的聲音,女子的表情,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七根蠟燭的火光紛亂地搖擺,桌上檀香的煙亂成根本看不出的形狀,還有那碗水,更是搖盪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就連成永和落玉也全都嚇到了。
落玉早就已經蹲在地上,抱著頭拼命尖叫。
現在發生的事情,著實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
成永雖然知道自家公子會秘術,可是從來沒有見他施用過,更想不到,秘術施用起來,竟是如此的可怕詭異。
他面色蒼白,嘴唇不住地哆嗦,卻早已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原本一個賓主盡歡的喜宴,傾刻之間,卻仿佛變成了厲鬼陰間。
烏覲的臉色也不好看,他沒想到秘術招來的人竟會這么難以控制。
但此時,他無論如何也要控制住,絕不能在慕容毅面前有任何閃失。
他上下牙一磕,在自己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舌尖上的心頭血也為他增添了新的力量。
他極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再次伸手沾了幾滴清水,做了三個簡潔的手勢之後,厲聲喝道:「你呆得夠久了,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去!」
水珠甩出,仍是正正向著長孫雲尉的眉心。
那女聲操控著長孫雲尉的身體似乎是想要躲避,可是同樣,那一瞬間,長孫雲尉的身體被徹底鎖定了,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只能任由清水甩到他的額上。
清水沾額的一瞬,七根蠟燭的火苗猛地一竄,接著,似是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燃燒掉了一樣,周圍的一切,瞬間恢復正常。
檀香的煙變直,碗里的水變平靜,蠟燭靜靜地燃燒。
大殿之上的其他亮光,也都恢復了平靜。
長孫雲尉的身子一軟,猛地栽倒在地上。
好在,要倒地的前一瞬間,他似乎是恢復了神智,單膝跪地,一只手也按在地上,勉力支撐起自己。
他看起來十分虛弱,似乎承受方才那個儀式,費了他很大的精力。
「尉兒!」長孫夫人早已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奔上前去。
終究是母子連心,大殿中其他人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面中緩不過神來的時候,只有長孫夫人惦記著自己的兒子,第一個沖上前去,查看他的安危。
「我沒事……」長孫雲尉連忙起身接住長孫夫人,低聲道:「娘,你別擔心。」
「怎么可能沒事!」長孫夫人只是哭,長孫雲尉方才那種詭異的樣子,真的嚇壞他了。
長孫雲尉連著哄了好幾句,又說了幾件他小時候的事情,長孫夫人這才定下驚魂,相信自己的兒子沒有被換走。
烏覲法陣的時間並不長,只不過問了三句話而已,但就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卻足以讓在場的諸人嚇出一身冷汗。
看著殿上眾人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喘的樣子,烏覲十分滿意。
其實,他自己也不好受。
他從神殿學了一些秘術,可畢竟沒有受過完整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