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東林軍的軍服,身體已經開始腐爛,而且,身上還綁著繩索,墜著好幾塊大石頭。
很顯然,這是有人不想讓屍體浮上水面來。
鳳無憂盯著那屍體,突地轉身叫道:「晦九!」
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被推出來,晦九瑟縮著身體,不願上前。
鳳無憂也沒有強迫他,只是問道:「看一看,你認識嗎?」
晦九根本不願意看。
那是死人啊,而且還死的這么可怕。
但他更清楚,若是他一點用處都沒用,鳳無憂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不要他了,而一旦鳳無憂對他沒有了關注度,那么他後面的日子,一定會很難熬。
畢竟,這場病和他有關,說不定,他會被那些憤怒的病人家屬們,直接給生撕了。
因此,他強忍著惡心,向前看了一眼。
一個已經被泡了十幾天的屍體,哪里還能看得出面容。
不止如此,那腐敗已呈世人觀的屍體,無論是發漲的皮膚,還是慘白的肉色,都令人只想要泛惡心。
他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在屍體某處皮膚上看到一片青色,立刻點頭道:「認識,這是我們部落的人。」
那是他認識的一個人,在手臂上有一個用蠻荒特有的樹木汁液紋的刺青。
這刺青顏色深重,直入皮下,便是現在人都已經泡漲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
果然如此。
鳳無憂將手中的長桿一扔,喝道:「繼續撈。」
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撈什么了,心頭無不生出異樣和排斥的感覺。
可是,因著鳳無憂的命令,卻沒有一個人有一句怨言。
他們依著鳳無憂的吩咐,用布巾把口鼻包好,避開方才方屍體的地方,開始大規模地打撈起來。
一旦在河底撈到了人,他們並不是立刻撈出,而是先在河底鉤著走一段,走到方才鳳無憂站立的位置,才把屍體撈出,全都擺在一處。
這場打撈進行了足有大半日,他們將上下兩三里的位置全都摸排了一遍,足足打撈出了數百具屍體。
直到確實撈不出什么東西了,這才停手。
晦九跟在鳳無憂的身邊,每撈出一具,他就仔細辨認著,再把結果告訴鳳無憂。
這些人里有他認識的,但更多的還是認不出來,很顯然,除去蠻人之外,東林軍自己人的屍體,也被拋在了這里。
難怪,蕭家軍在前線的探子沒有看到東林軍處理自己人的屍體,因為,他們早在戰敗的那一刻,就已經處理完了。
捆綁,扎繩,墜石……
這可不是個小工程量。
卓天寧,分明是早就准備。
他把人范宇等人逼到清平原來,根本不是為了殺傷他們,而是為了洛溪。
那場仗打成什么樣,對卓天寧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他真正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蠻人的屍體,丟入洛溪。
至於追擊范宇,只不過是他順勢而為,想要順便立個功而已。
「娘娘……」看著那小山一樣的屍體,溪邊的一眾人等面色都是難堪。
洛溪是燕雲邊境一條挺大的溪流,流經的線路上,許多村鎮都是從溪中取水喝。
就算是就地打井,這地下水,也是洛溪滲透過來的。
甚至,包括他們這些日子,唱的水,甚至也是來源於洛溪。
可是現在,這條溪里,卻有這么多的死人。
那豈不是說,他們喝的水……
這種事情,根本不能想。
只要一想,就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鳳無憂看他們一眼,淡聲說道:「你們喝的水都是燒開的,沒有關系。」
天下間的水,哪里有干凈的,多少生物在里面生死循環?
燒開水,是鳳無憂健康小冊子里宣傳的事情,也是她自己後來堅持在做的事情之一。
這次疫情,鳳無憂暫時找不到傳播途徑,可是疫病的傳播途徑總歸不過就是那幾條,所以她也非常小心,下了嚴令,所有來清平鎮的人,用水都必須燒開,若有不從,以軍法處置。
而也正是因為她的嚴令,所以,這么多人,雖然喝的都是這洛溪的水,但並沒有人像清平鎮里的人一樣發病。
一眾士兵聽到鳳無憂話,面色更白了。
這種事情,知道歸知道,可是想到自己喝了這些東西下去,心里肯定還是惡心。
但此時,鳳無憂已經無暇去照顧他們的心情,只是說道:「把這些屍體全都燒了。」
眾軍士聽令,立刻上前收集柴草,點火燒屍。
他們現在已經很清楚,這些屍體,就是這次疫病的源頭。
鳳無憂親眼看著這些屍體燒盡,下令返回清平鎮。
她這一次出來還算是大有收獲,不僅弄明白了疫病的傳播途徑,還找到了傳染源。
但是,光這樣明顯是不夠的。
他們打撈出來了許多,也燒掉了這么多,可是誰知道,卓天寧到底往河里丟了多少?
她要做的事情,還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