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自認為問得很委婉,甄文君卻在心中發笑。這些小陰謀小手段早就是她用膩的了,和衛庭煦相互博弈相互猜測的那些年給予她豐沛的經驗,聽李封說第一個字便已經想好了回答。
「衛子卓還不能死。」
甄文君是時候打斷李封的欲言又止,李封怔了一怔,急忙否認:
「愛卿,寡人不是這個意思……」
甄文君再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李封便說不下去了。
李封雖然知道帝王最重要的手段是制衡,可這位年輕的天子掌控人心的手段還是差了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自個兒引出的話題卻被對方一句話生生打斷,礙於情面說不下去。
回到汝寧這些日子里在禁苑中出出進進,李封的愁容給她留下的印象頗為深刻。
十七歲的李封長了滿臉的面皰,成天身上帶著酒氣,極容易受風寒,說兩句便咳嗽幾聲,總是心事重重。
曾經那個古道熱腸的少年不見蹤影,留下的是一副焦慮的皮囊。
對甄文君他一直都很客氣,大概是因為當年和阿穹那番出生入死留下了深厚的感情,連帶著甄文君也都當做了一半自家人。
不過,是值得提防的自家人。
每當李封對她露出提防和害怕的表情時,甄文君都會有些別扭,李封看她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她便會抽出一把刀將天子的腦袋砍下來。
所以她究竟是個忠臣,還是奸臣?
「暫且不說忠奸,將軍既然會有這樣的疑惑,便是對現在所做的事有些懷疑。若是百分百確定的話還是不會這樣想的。」
離開汝寧向南而行,甄文君將自己的疑惑說了一些給步階,一向不對她和衛庭煦的事多嘴的步階一開口便說中了甄文君的心事。
只有她們二人在馬車之中,步階也問得很直接:「衛司徒如今手握朝野,拼搏了這么多年謀劃了這么大一盤局,她不會甘為人臣的。衛司徒怕是有反掖之心。」
甄文君沒有搖頭,便是認同。
步階將布簾掀開,讓甄文君往外看。
「如今已是順德八年,自流寇入聿已有十八年,將軍看這大聿可有好轉?」
甄文君向外望去,此時她們已經走出汝寧過了如縣,官道之外四野伏屍,衣衫襤褸的災民依舊。
衛景安將幾大謀反的世族打了下去,沒多久各地又開始起義。
永遠禁不完的芙蓉散,據說李封也在吸食。衛庭煦在順德四年時曾經推行了芙蓉散的禁令,率先拿京城開刀,下令燒掉汝寧周邊種植芙蓉散的所有田地,城內夜齋一律清掃,違令者夷族。禁令在參事院秘密擬定,推行極快,三日之後夜齋就被清理了。
可如此嚴苛又迅猛的法令依舊沒能將芙蓉散清除干凈,甚至在禁令即將要執行前的兩日,京城內所有的夜齋老板就攜帶芙蓉散逃出京師,四散進入各大郡縣。芙蓉散照常賣,銀子照常賺。衛庭煦沒放過這些人,繼續派人到地方追查。可這些人到了地方郡縣立即就被買,繳上來的芙蓉散數量不到百車,分明就是敷衍了事。
衛庭煦殺了一波又一波,為的就是嚴明法令。可此事傳到民間卻成了她任用職權草菅人命,不給百姓生路。
芙蓉散早就已經融入聿人血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