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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得格外薄情,正如他接下來吐出的言語:「被我廢掉四肢毀掉經脈丹田,或者簽下主仆契約成為我坐下走狗,選一個吧。」

居譽非為自己蒼白的面容虛虛蓋上一層笑意,成心挑釁:「真想知道小知得之你所謂的處理辦法就是這種手段後,會是什么反應。」

「所以我才讓你選而不是讓他選。作為大哥,我不會讓他為難,更不會給他留下後患。」龍驚千冷哼一聲,催促道:「選吧,我給你一息時間考慮。」

「主仆契約。」居譽非咬牙道。

龍驚千神色遺憾地端了端頰上的面具,掏出十來片玉簡遞到他跟前:「把這十三份契約都簽了,血神魂一樣都不能少。」

居譽非細細一看,氣得發笑:「從屬契約而已,簽一份就足夠了吧,拿這么多出來你有病么?還是你嫌從屬契約賣得太便宜,靈石揣兜里燒得慌?」

龍驚千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誰知道以你的本事能不能破解掉契約,還是多簽點妥當。待得市面上再有新的契約出來,我還會叫你簽的。」

「真謝謝你這么瞧得起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雖然不滿,居譽非還是把這十三種不同版本的主仆契約都給簽了。他看得出,若是可以,龍驚千一定會殺了自己。

龍驚千將契約細細檢查完畢,小心藏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奴仆了,你若安分做事,一切都好說,若是膽敢陽奉陰違,心懷歹意,那結果我不必說,你也知道的。」

「要我叫你主人么?龍驚千。」居譽非斜睨著他,語氣譏誚。

龍驚千居然認真思考了一下,這才道:「如果你一定要這么叫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作為一個有度量的魔修,你這點小任性我還是能勉強包容的。」

居譽非真想噴龍驚千一臉血,你臉皮敢不敢再厚一點?天然黑什么的最討厭了!

而另一端,阮昧知也起了監聽法器,無視殷尋問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轉而對上了殷函子:「掌門,我們若繼續在這里說下去,賓客們怕就要著急了。」

殷函子點點頭,神色不愉:「阮昧知,若在結侶大宴前你再惹出事來,就算逆了小尋心意,我也不會再允你作他道侶。」

阮昧知點點頭,沒說話。

殷函子這才解開結界,冷著臉對圍觀群眾道:「此後事宜就按昧知之前的安排來辦,結侶大宴如期舉行,屆時恭候諸位駕臨。」

福利待遇失而復得,群眾們很上道地將之前三人私下談話的行為理解為了阮昧知和殷尋問在勸殷函子斂脾氣,在對殷函子那破脾氣腹誹萬分的同時,對阮昧知和殷尋問這一對的感官也好了幾分。渣這種屬性,果然還是要靠對比才能體現。

殷函子放完話,踏上飛劍便離開了,接下來的事自有門下去做,而他需要去修補一下兒子被人拐走的心靈創傷。

「昧知……」殷尋問開口喚道,卻見阮昧知一轉身,再次無視掉自己,快步走向幾位長老,商量事情去了。

殷尋問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凝目望著阮昧知的身影,只見那人被重重人影圍住,面上是一貫的惑人微笑,叫人分不清那是客套還是真心。

「少主。」身後忽而傳來一個聲音。

殷尋問神色茫然地回過頭,原來是戚可修。

「恭喜少主與阮仙君終成眷屬。」

黑衣少年那難得的笑容里帶著滿滿的羨慕,於是殷尋問也拿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頷首道:「多謝。」

……

寒暄完畢,殷尋問再回頭時,人群里已是沒了阮昧知的身影。感受著神佑刻印上傳來的訊息,殷尋問這才發現,阮昧知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個人徑直走了。殷尋問環視著周圍的一片沒了阮昧知的熱鬧,被那來來往往的門人賓客吵得心浮氣躁。但他依舊端穩了那准新郎的架勢,笑得雲淡風輕,即使……袖下的拳頭早已捏得指節青白。結侶在即,夙願得償,他沒有任何理由不痛快,不是么?

殷尋問不緊不慢地踏上飛劍,不疾不徐地往玄明殿飛去,不愧不怍地等著看阮昧知會如何發作自己。不就是怨他差點弄死居譽非嗎?他只恨沒能將那禍害誅殺當場,大卸八塊!

殷尋問進了殿門,踏入卧房,便見阮昧知正勾了腰,展了臂,在床下扒拉。殷尋問不耐煩看阮昧知這般折騰,運起真元,便將龍驚千之前所說的賀禮從床下召了出來,拋到身旁的桌上。

阮昧知初時一愣,但很快便支起身子,坐上床沿,靜靜看著殷尋問施為,並無意去殷尋問身邊拆禮盒。

殷尋問垂頭看著那賀禮,似乎那上面開出了朵花來,漂亮得叫人移不開視線。

「小尋……」阮昧知嘆息著喚他名諱。

殷尋問在桌邊坐下,揚起眉,嗓音卻是干澀:「怎么,要找我秋後算賬,怨我不該坐視居譽非被殺?」

阮昧知頓了一頓,唇角就莫名地翹了起來:「看這架勢,小尋你更像那個秋後討債的吧?誠然,居譽非三番兩次暗害我們,這次更是釀成大禍,將大哥和整個混元宗拖入泥沼,的確該死。我與你均為受害者,可我卻罔顧你的意志,擅自決定將人放走,你心懷不滿,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我一點都不怨你。」

「你若真不怨我,又何必拋下我獨自離開?」殷尋問問得很輕很慢,就像那浸飽了墨汁的筆緩緩沉入水中,信手攪一攪便是滿池濁色。

「我不怨你,我只是……」阮昧知忽而緘口,半晌後方道:「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失望我沒能事事依從,竟還膽敢與你意見向左?」殷尋問扯起唇角,背脊綳得筆直,僵硬如石,雙眼死死地盯著阮昧知。

「我失望的是,時至今日,你居然還是無法信我,在你我結為道侶的前夕,卻仍在擔憂我會隨時為他人而舍棄你,傷害你。」阮昧知雙眼平平垂下,有些黯淡。

「你能告訴我,你這被踹妄想症,到底哪里來的么?」

殷尋問忽而覺得此番情景無比可笑,他在這里妒火中燒,咬牙切齒。那人卻滿臉無辜地問著緣由,理直氣壯得無比自然,儼然便是一個受害者的模樣。所以,無理取鬧的那個永遠是自己,所以,該賠禮道歉、該退讓告饒的那個永遠是自己!

「我這被踹妄想症,到底哪里來的,你還不清楚么?」殷尋問挑著眉反問,怒氣在心底層層疊疊地壘到喉嚨口,不吐不快:「以你揣摩人心的本事,我這微末心思,難道還能逃過你的法眼去?」

殷尋問話里的刺太過銳利,阮昧知忍不住皺了眉:殷尋問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他就跟沒長大的小破孩一樣由著他爹插手兩人間的私事,現在又陰陽怪氣地亂發著邪火。他到底想要鬧哪樣啊!

164

164、一定會幸福...

阮昧知不快地瞪過去,不想,殷尋問那凌厲的眉眼間卻掩著始料未及的委屈,口氣便不知不覺地軟了下來,阮昧知耐著性子解釋道:「我若真能看清,又何必再多此一問。我們眼看著就要結為道侶了,我為此事付出的心血,你也是清楚的。所以我想不透,為何直到此時,你還是無法心安。」

殷尋問牽了牽唇角,有太多話想說,於是霎時間無話可說。往事種種恍惚間全爬上心頭,大片大片的良辰美景里,交雜著細碎零散的隱忍不愉,越是沉溺享受,越是被硌得輾轉反側,不得安寧。

阮昧知靜靜地看著殷尋問,小孩的腦袋耷拉著,連總是傲嬌翹起的呆毛,也跟著沒打采地垂了下來,牙關咬緊,眸光晦暗……那樣的表情,大約該被稱之為難過。

阮昧知不禁嘆息:罷了,小尋那源自童年陰影的安全感缺乏症短期內怕是無法可醫,就算被自己逼著自省,估計也沒什么成效。大不了,多讓著點就是。

阮昧知抬起手,揉揉殷尋問的頭,溫言勸道:「算了,想不明白就別想了。你還小,感情方面尚未通透,患得患失也屬平常,我本不該苛求你太多的。是我下手太早,求得太多,揠苗助長了。不急,我會慢慢等你成熟起來……」

殷尋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他。阮昧知被殷尋問那凌厲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驚,不由得縮回了手,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殷尋問卻是忽然放聲笑起來

「哈哈哈哈……」

殷尋問越笑越厲害,越笑越誇張,他捂著肚子,弓著腰,笑得肚子抽搐,腸子發顫,連五臟六腑都跟著疼痛起來。

「你怎么了?」阮昧知面對著這樣的殷尋束手無策,他不明白為什么殷尋問的反應會是這樣,明明他只在試圖解開小尋的心結不是么?

阮昧知焦急又擔憂:「有什么事你直說就是,別嚇我啊。」

殷尋問從那似乎隨時會笑斷氣的聲嘶力竭中掙脫出來,他扭頭仰望著阮昧知依舊無辜的容顏,眼里有著某種深不見底的哀傷,他勾起唇角,聲音輕靈得像一個天真無知的幼童:「你都這樣寬宏大量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阮昧知再度向殷尋問伸出手,試圖掌控住什么,卻在毫厘的距離前停滯不前,莫名間他幾乎生出一種若是觸碰,殷尋問便會如風化的古籍般片片碎裂隨風而去的錯覺。這種聯想太過可怖,讓阮昧知瞬間湮滅了所有輕舉妄動的勇氣。於是他看著殷尋問背脊筆挺地蹣跚離開,頭也不回。

阮昧知茫然地看著卧室的門打開又合上,低頭凝視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像是企圖從掌紋間窺出事情的脈絡,好讓這失控的事態重回熟悉的正軌。小尋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吧,小尋的反應怎么能是這樣……

那么,小尋的反應又該是怎樣?

阮昧知閉上眼,無需任何力氣,便自腦海中打撈出了想要的畫面。殷尋問一次又一次地認著錯,真摯誠懇又……黯然。

阮昧知迷惑於記憶中重復的輪回,為什么基本每次道歉的都是殷尋問?如果總是正確的真是自己,那么小尋這次又是因何而憤怒。阮昧知嘗試著運用一貫的辦法去分析殷尋問的行為動機,好讓自己不那么被動,然而一個時辰後,他終於站在空盪盪的卧房里,承認了自己的無力。

殷尋問縱容了阮昧知的索求,助漲了阮昧知的氣焰,讓阮昧知在無止境的勝利中篤信著自己的權威。對於殷尋問,阮昧知根本無需謀算揣測,他大可漫不經心地擺出年長者的姿態,將情人的一切不滿都歸咎於少年人的幼稚不懂事,居高臨下地指點著殷尋問該如何不該如何。

然後殷尋問就會乖乖表現出阮昧知要求的所有品質,無論他有沒有。反正只要阮昧知想要,他就會給,竭盡全力,在所不惜。

因為太過習慣所以熟視無睹,因為太過信任所以漫不經心,因為太過清楚殷尋問對自己的迷戀,所以阮昧知有恃無恐,眄視指使。所以直到這一刻,阮昧知才終於驚覺,他並不如想象中那樣對殷尋問了如指掌,他已經將殷尋問放在揣摩范圍外很久很久了。

一直以來,到底是誰在遷就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