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翰說自己是人類，那他就相信，自己的管家，是人類！

「等等！」

羅蘭突然出聲，對宋默說道：「我為之前的行為道歉。」

宋默略顯詫異的看了羅蘭一眼，是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他和瑞斯現在是情人，這並不是什么牢靠關系，羅蘭在格里蘭，頂多算是客人，到別人家里做客，二話不說，就和別人管家打架斗毆，的確說不過去。哪怕她有再多的懷疑，也不該越過主人，直接對管家動手。

嚴重點說，這甚至可以看做是對主人的挑釁。哪怕宋默是個人類，是羅蘭一直都不怎么放在眼中的種族，羅蘭的道歉，也是必須的。

宋默扯扯嘴角，「我剛剛也有不妥的地方，也要向您說一聲抱歉。」

聽到宋默的話，瑞斯的表情出現了變化，他太客氣了，仿佛一瞬間，在彼此之間畫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羅蘭也聽出了宋默語氣中的生疏，看了一眼瑞斯，將目光又轉向了宋默，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向你的管家確認，希望你能允許我這個請求。」

宋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詢問老約翰，「管家，你的意思呢？」

老約翰輕輕頷首，幾步走到羅蘭的面前，單手覆在胸前，略彎下腰，用一種無可挑剔的姿態，對羅蘭說道：「冒犯了您，十分抱歉，王妃殿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您，我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類。」

「是嗎？」羅蘭還是有些不信，但她卻不能再貿然對老約翰動武，「那你是否可以解釋，為何你的身上，會有魔族的魔力波動？」

老約翰略微思索了一下，舉起右手，脫掉了雪白的手套，露出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手背上的青筋昭示著力量，手指修長，虎口和指腹上還有武器摸出的繭子，這不應該是一個管家的手，更像是一個武者，一個持劍的斗士。

羅蘭的眉頭皺了起來，隨後，瞳孔緊鎖，她幾乎有些失態的看著老約翰拇指上那枚銀色的指環。指環簡單得近乎朴素，上面沒有鑲嵌任何寶石，只在表面鐫刻著古老的符文，那是梅爾斯家族的族徽。

羅蘭一把扣住了老約翰的手腕，「這是權力之戒，怎么會在你的手里？！」

老約翰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將拇指上的指環摘了下來，「這是梅爾斯親王交給我保管的。你們能感受到他的魔力波動，教會也能，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教會，不是現在的這些酒囊飯袋。」

宋默同樣有些吃驚，梅爾斯親王，瑞斯的父親？瑞斯到格里蘭來，除了找他的父親，就是為了這個指環吧？

「奧蘭多在哪里？」

「他所在的地方，離你們不遠，而且，還好好的睡著，沒有被任何人打擾。想要找他，就自己想辦法吧。不過，別再打領主大人的主意，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尊敬的王妃，和您的兒子！」

羅蘭追問，老約翰仍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表情，直接將手上的指環摘下，隨手扔給了瑞斯，瑞斯連忙接住。指環離開老約翰，一股強大的魔力頓時從指環涌出，哪怕是宋默，都能感受到那瞬間爆發的力量。

宋默詫異的看向自己的管家，老約翰單手撐著欄桿，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單膝跪地，站起身，拍了拍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重新戴好手套，走到宋默的面前，「領主大人，很抱歉，讓您受驚了。」

「你身上的傷？」

「沒關系，只是咬破了舌頭而已。」

宋默嘴角抽了抽，他的管家，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羅蘭和瑞斯都被事情的急轉直下弄得有些懵，也對老約翰的身份產生了另外一種懷疑，老約翰轉過頭，看向羅蘭，「不用再猜了，約翰的確是我的名字，我也是不折不扣的人類。我的全名是，約翰蘭特。」

蘭特？

按照大陸通用語，這個姓氏的意思是，光明？

宋默走出領主府，回到了地下城堡，靜靜坐在房間中，腦袋還有些嗡嗡作響，別看他表面一副平靜的樣子，實際上，腦子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老約翰卻平靜得仿佛剛剛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管家，」宋默突然抬起頭，「我說過，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

「領主大人……」

「不要讓我失望。」

宋默的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祈求，他很少向人示弱，但是，如果老約翰從頭至尾對他說的都是謊言，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

房間中異常安靜，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宋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終於，老約翰緩緩開口說道：「領主大人，我叫約翰蘭特，一千七百多年前，是隸屬於光明教會騎士團的金色騎士。」

金色騎士？

宋默愕然的看向老約翰，老約翰的神情不似作偽，證明他沒有說謊。

「你是，教會的人？」

「以前是。」老約翰笑了一下，「現在，我只是您忠心耿耿的管家。」

宋默看看老約翰，忍不住想起在格里蘭的田野間奔波勞碌的兩個烏龜殼，同樣是金色騎士，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

不過，老約翰剛說一千七百多年前？

那他現在多少歲了？

一個人類，能活這么長時間嗎？

宋默的表情充滿疑惑，老約翰繼續說道：「我是人類，毋庸置疑，至於為何會活這么長時間……因為我和梅爾斯親王，也簽訂了契約。」

「契約？」

「是的。當年，親王被教會和魔族聯手伏擊，我就是其中的一員，親王閣下很強大，奈何受了傷，雙拳不敵四手，終於被我們揍趴下了。」

宋默張張嘴，到底什么都沒有說，用眼神示意老約翰繼續。

「教會用聖物禁錮了親王的大部分魔力，可梅爾斯親王還是逃脫了。我們一路追殺，一直追到了格里蘭，當時的親王已經是強弩之末，卻幸運的遇到了格里蘭的領主，同領主簽訂了契約，保住了性命，但也陷入了長眠。」

「那你？」

「我在親王沉睡前找到了他，也見到了你的祖先，一個同樣黑發黑眼，笑起來，仿佛會驅散世間一切黑暗的漂亮青年。」

老約翰的語氣充滿懷念，宋默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驅散一切黑暗，漂亮，恩？

宋默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老約翰嘆了口氣，「您不用懷疑，我對您的祖先，一見鍾情，愛情，是多么美妙的東西……」

眼見老約翰的話題開始從嚴肅的殘酷斗爭轉向浪漫的風花雪月，宋默連忙輕咳了一聲，「請講重點。」

「當時，我身負使命，要將梅爾斯親王徹底消滅！」老約翰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就像是出鞘的利刃，「可誰能想到那個狡詐的魔族，竟然已經和你的祖先簽訂了契約，將他的一滴血，融入了你祖先的體內！只要他死亡，格里蘭家，也將滅亡！」

「所以，你放過了他？」

「是的。為了保住我的愛人，我和魔族親王簽訂了契約，之後光明教會的所作所為，更是讓我不後悔自己這個決定！」

接下來的話，不需要老約翰多說，宋默也可以想象，這算是光明大陸版的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么說，好像也不太對……

可是，梅爾斯親王會這么輕易相信一個教會的金色騎士？還是伏擊他的凶手？

「他沒有別的選擇。就算他和格里蘭簽訂了契約，但當時在找他的除了教會，還有魔族。他身上有梅爾斯家的權力之戒，早晚會被發現。當時的梅爾斯家正因為親王下落不明陷入混亂，羅蘭雖然強悍，到底無法彈壓下所有意圖不軌的人，而瑞斯梅爾斯，還在襁褓中。」

宋默點點頭，一旦梅爾斯親王被從土里翻出來，肯定翹辮子無疑，要等到他的兒子長大成人來把他挖出來，至少要安全的把自己埋上一千七百多年。

這的確挺愁人的。

「我選擇和梅爾斯親王簽訂血契，這是無法違背的契約和諾言。他將權力之戒交給我保管，只有金色的斗氣，才能藏匿權力之戒龐大的魔力氣息。」

「那羅蘭……」

「她見過我年輕時的樣子。當年所有的魔族大貴族，都和光明教會騎士團打過交道。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光明大陸，可不像現在這么和平。」

和平？

宋默頭頂滑下三道黑線，這樣的世道，還叫和平？

「畢竟現在只有人類在打來打去。當年可完全不一樣，宣稱熱愛和平的靈，殺起人來毫不手軟，更不用說沒有太多是非觀念，只認強者的魔族。就連矮人，也時常會來摻一腳。」

乍聽老約翰的這番話，宋默有些咋舌，轉念一想，事情都過去一千多年了，和現在的他沒有任何關系。他操哪門子的心？

他現在最好奇的是，梅爾斯親王到底埋在哪里，為什么誰都找不到？

「因為他不在格里蘭。」

不在格里蘭？那剛剛老約翰和羅蘭說，親王睡覺的地方很近，是誆人的？

「不是，我沒騙她。」老約翰勾起了嘴角，宋默總覺得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當年他的確把自己埋在了格里蘭，可教會挖地三尺都找不到，是因為什么，領主大人，你想知道嗎？」

宋默本能的點了點頭，「因為什么？」

「因為，我在教會動手前，就把他挖了出來，埋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另外一個地方？」

不在格里蘭，卻距離很近，還不容易被發現……宋默腦中靈光一閃，不會是，「翡翠森林？」

「是的。」老約翰點了點頭，「我把他埋在了翡翠森林。埋他的地方，我用斗氣設置了屏障，無論是教會還是魔族，都無法找到他。」

魔族的親王，在老約翰的嘴里，就像是一件東西，被挖出來，做二次掩埋，然後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睜睜看著魔族和教會在原來埋東西的地方挖地三尺，累得額頭暴青筋，頭頂冒氫氣，始終一無所獲……

在管家的智慧襯托下，教會和魔族實在很傻很天真。

「當時教會和魔族都不願意放棄，分別派人留在格里蘭，監視這里的一切，尋找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

「教會留下的人，是你？」

「是的，作為金色騎士，我責無旁貸！」

老約翰說得正氣凜然，宋默聽得一頭黑線。他突然想起了穿越前的一個老笑話，包子和大米打架，不敵，找來外援粽子，粽子卻一把扯掉粽葉，大叫「我是卧底」，那時，包子會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