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馬,」全不見下屬見到上司時該有的畢恭畢敬,褚畫眨了眨花哨的眼睛笑道,「我請你吃貝爾咖啡屋的豪華熱狗套餐,吃到你吐為止。」

哦!那簡直是熱狗帝國的腓特烈大帝1,分量足得十分霸道,好吃得能讓你想死!

警察局長與年輕警探幾乎擁有一模一樣的飲食習慣,垃圾食品的狂熱擁簇者以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絕對不碰酒。

霍默爾是擔心酗酒會誘發他的冠心病,而褚畫則是因為三個月前出了一次丑。

在韓驍與李曼琪的訂婚宴上,國防部長李的私人別墅里。

鬧得挺晚,那些警察伙計們基本全散了。褚畫喝了一整杯馬丁尼,隨後自顧自地蜷縮在了李的絲絨沙發上。

盡管絲絨與肌膚相親的絕妙感受讓朦朧中的他也非常想要自慰,但他清楚記得睡著前的自己並沒有脫成一絲不掛欲睡欲醒中他感到一個人慢慢向他靠近,伸手解開了他的襯衣與褲子,來回撫蹭起他的身體。

那人顯然是個男人,以非常猥褻而渴求的手勢,游弋撫摸著他迷人的臀丘和小巧的髖部,最後停留在他陰莖上的那只蝴蝶上。

奇怪的是,那個人摸了他一陣子後,居然自己走了。

那個人撫摸了他太久的時間,手勢極致溫存又齷齪得令人非常惡心,以致於褚畫陷在了一種自明性2的自我懷疑中無從掙脫。

到底有沒有人摸過他?那人又會是誰?

為人喚醒的時候褚畫發現自己被韓驍用一張毯子裹了起來。他望了望遠處霍默爾、李、范唐生並肩而站,還有一些與他不曾相識的達官貴族們。他問自己的戀人有沒有瞧見一個男人在撫摸自己,結果對方卻大光其火。

「你他媽下次再脫成這樣我就宰了你!」他責怪他的舉動險些讓自己蒙羞,也責怪他的大意讓別的男人觸摸了他的身體。

「放我一馬,我請你貝爾咖啡屋的豪華熱狗套餐,吃到你吐為止。」

「成交。」可愛的華裔老頭看來確實打算沖著「豪華熱狗套餐」的面子放他一馬,他笑了笑,問,「我看見屠宇鳴調出了那個連環凶殺案的所有記錄,是你想重新調查韓驍的案子?」

褚畫點了點頭。

霍默爾當即慷慨表示,如果對方想要,他就可以給他一些額外的幫助,比如搜查令。

「不,不需要。」但是褚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他掉頭而去,嘴欠地補上一句,「你只要承諾豪華熱狗的高膽固醇不會讓你死於冠心病發,其它的,我自己搞定。」

※※※

年輕警察站在碼頭等待自己小妹妹的出現,魚市場的濃重腥味撓得他的臉頰有些發癢,白尾褐羽的海鷗成群結隊地掠過灰藍色的海面,一種體型肥碩的鴿子則貪婪地叼啄著來往游客撒下的面包屑。

天空逼仄、灰白而且陳舊,透出一股子懨懨病態與慘淡愁容,仿佛患上皮膚飢渴症很多年的老人的臉。

金發女孩的身影久未出現,無所事事之余他點燃了一根煙。

褚畫當然察覺出了自己與情人之間的問題所在只要瑪麗蓮在家,韓驍寧可把倆人做愛的地點定在那些骯臟廉價的汽車旅館,也絕對不會上門。

當然褚畫也不願去韓驍的地方,自從他在他家發現了女人的內衣後,「李曼琪也在這兒過夜」的事實完全成了一道性愛大餐中會令人索然無味的蛆蟲。

她頭一回看見他們做愛的時候,發出了全然超出人類分貝的叫喊。

那個令人生怵的、足以撕裂聲帶的尖叫聲把沉睡的夜喚醒了,窗上的菱形玻璃一並癲狂地顫動,周遭的居民紛紛亮起了燈。

韓驍從褚畫的身體里拔出了他的陰莖,兩個男人手忙腳亂地穿起衣褲,在小女孩不知疲倦、不肯停歇的叫喊聲中。

瑪麗蓮將嘴張至最大,能看見她嫩紅色的聲帶充血顫動,她仍在不依不饒地喊。褚畫不得已只得讓韓驍先行離開,並且向她解釋這只是成年人之間表達彼此需要的一種運動感情充沛,健康,而且十分合理。

「我是小女孩,可我不傻。」金發小女孩綳緊一張洋娃娃似的臉蛋,以一個非常鄙夷的眼神看了看跪在身前的中國男人,開口說,「你們在性交。他在操你。」

床頭的對講機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里面一個男人聲音在說:嘿!褚畫,你家怎么回事兒?你的鄰居剛才報了警。

「好吧,你懂得很多。」看見對方不再喊叫了,褚畫放心地吁出一口氣。他拿起對講機說了聲,「警報解除,找個女人喝上一杯,不用過來了。」

對方笑著罵了他一句粗話,他也毫不客氣地張口給予還擊。待這個夜晚重又恢復了平靜,他神色認真地注視起眼前的小女孩,小女孩一直咭咭噥噥地自言自語,聽不真切,但她的憤怒不遮不掩,如此鮮明。

「我可以保證,下次不會在你面前發生這樣的事。」

「下次?你還要讓他再操你一次?」

「不止。」褚畫言詞赤露,非常坦白地開口,「只要他想操我,我就會表示願意。因為我們像上帝施愛於世人那般,深深眷愛彼此。」

「可是如果他只是想操你,卻根本不愛你呢?」瑪麗蓮哭了,她那蔚藍勝過一整片海洋的大眼睛里蘊滿了淚水,「男人們都這樣,他們訴說的所有愛意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他們的生殖器放進你的身體,從對你的傷害中獲得快樂。等他們找到更加適合他們性器的玩具後,就不愛你了格倫就是這樣。」

意識到和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討論「愛情」根本行之不通,褚畫努力將敷衍的情緒藏在笑容背後,溫聲說道,「如果是那樣,我就會離開他。」

「你保證?」

「是的,我保證。」

瑪麗蓮破涕為笑。

褚畫悄悄吁出一口氣,吻了下小女孩的額頭即起身出門。然而沒跨出去多久,他又折了回來

「瑪麗蓮,你應該知道……我是男人吧?」

「我知道。」女孩眨眨眼,調皮地說道,「剛才我看見了你胯間的那玩意兒它看上去很好吃,就像熱狗棒。」

「咳,它可比熱狗棒要大多了。」褚畫眉眼一彎地開起玩笑,一會兒又目光筆直而認真地問,「你也應該知道,我愛你吧?」

「我知道。」瑪麗蓮頓了頓,見對方似要開口便又說,「我知道,你是與眾不同的。」

幾周後瑪麗蓮向再次上門的韓驍表示她要「和解」。

「對不起,我不該叫喊的。」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咖啡向他走去,吐著舌頭說,「可你真的嚇壞我了,我以為你在對他做很壞的事。」

無比熟悉各類毒品的韓驍只飲下一口就發現了咖啡的不對勁,他撥打了醫院的救護電話,隨即走到洗手池邊替自己催吐。

幸而那天褚畫破天荒地提前回家,他開門而入的同時恰巧看見,一臉痛苦跪於地上的韓驍與立於他身後慌慌張張起尖刀的瑪麗蓮。

她就站在那里,仰臉對他鈴鈴地笑,「褚畫,你回來了。」

背於身後的手上攢著把二十幾公分長的刀,她的笑容平靜又甜美,令人生畏。

韓驍被送去醫院接受洗胃之後,褚畫單膝觸地地跪在瑪麗蓮的面前,用誠懇的目光平視她的眼睛,問,「你從哪里得來的鼠葯?」

「我去葯店里問人要的。葯店里的那個叔叔說他沒有。可是我哭了,我說我最喜歡的娃娃被老鼠咬壞了,那是我媽媽臨死前送給我的唯一的禮物。於是那個叔叔答應幫我去找一些來。」

「為什么要這么做?」

露出兩顆圓潤可愛的門齒,金發碧眸的小女孩甜甜笑了。即使你見到過無數可愛透頂的外國女孩,也會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毫不猶豫地相信,這個丫頭長大以後,定會如那個同名的金發尤物一般傾倒眾生。她信誓旦旦地回答,「因為我愛你。」

沒料到對方承認得如此干脆,東方意蘊十足的清澈眼睛里現出一絲愕然,褚畫愣了愣才又問,「為什么要告訴我真相?」

瑪麗蓮低頭向跪地的年輕男人湊近,花瓣似豐潤美麗的嘴吻上他紙刃一般薄薄的唇,又笑,「因為我愛你啊,我永遠不會騙你。」

韓驍一度希望褚畫把這個莫名撿來的「妹妹」扔去孤兒院,所有的看似合理的討價還價最後都徒勞無功。他的戀人神色認真地對他說,「不要試圖把你和她同時放置在天平的兩側,不要去較量你和她在我心里的分量,因為輸的那個一定是你。」

一提及瑪麗蓮的歸宿,褚畫就變得更勝以往的尖銳和富有攻擊性。韓驍在他一次次不留退路般的歇斯底里中終於摔門而去。他忍無可忍地破口罵道,「你贏了,你個婊子養的戀童癖者!你贏了!」

被戀人撂下的男人懊惱地抱著腦袋坐在沙發上,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么對這個外國小女孩會心生如此強烈的責任感。

日漸匪夷所思,日漸難以自拔。

※※※

「褚畫!」幾乎剛剛把小巧的腳自踏板踩於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