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到自己的卧室,命令他脫掉褲子躺在床上。床單許久不曾換過,上面布滿各種各樣不堪入目的污跡,譬如女人的經血,譬如一個前來紋身結果卻和女人搞上床的貨車司機的液。整個不見光的屋子都散發出古怪而難聞的氣味。但如果男孩皺著眉頭不肯躺下,就會遭到來自母親的非常殘酷的虐打。

屋內的電視機通常都在放映色情片,充斥著大量裸露、輪奸、雞奸和獸交的場面。

最近,她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褚畫,我可愛的小肉球,你躲到哪里去了?」

男孩躲在漆黑的壁櫥內,手中抱有一只超人的玩具模型,剛毅的臉型和五官,藍色緊身衣外加紅斗篷,真是英武帥氣極了。他聽見母親的呼喚聲,趕忙斂住呼吸,不住地在心里默念:惟有聽從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靜,不怕災禍……

女人的身後拖著一柄救生斧,鐵制的斧頭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尖銳的叫喊聲,隱隱濺出火星。

已經找至了這間房間。

「褚畫,我可愛的小寶貝,你在哪里?你是躲在櫃子里還是藏在床底下?現在你該在我懷里睡覺,我們還沒把你那小玩意兒上的創作完成,為什么你總是不肯聽話,為什么你總讓我為你煩惱!」

透過壁櫥的縫隙,男孩看見母親高舉著斧子,以個瘋狂的姿態劈開了一只衣櫃櫃子碎成凌亂的木片,棲居里頭的白蟻四處狼狽逃生。

男孩瞪大了烏黑的眼睛,即將與母親視線交匯的剎那又躲下了身子。他一面抱緊了手中的超人玩具,一面在心底乞求,乞求剛才千萬不要被對方看到。

地上早已狼藉一片,女人那歇斯底里的破壞還在繼續,斧子劈開木頭的聲音又一次傳了來。

「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把你的玩具全都砸爛!對,那些愚蠢的超級英雄們,我要擰掉他們的頭顱,切斷他們的四肢,就像摘掉玫瑰待放的花苞那么輕而易舉,那么有趣!」女人瘋瘋癲癲地大笑出聲,又說,「你是不是也想這樣,褚畫?你是不是也想我這樣對你?!」

那雙瞳仁烏黑又清澈的眼睛里滿是驚惶與乞求,他又一次開始在心里默念起聖經的經文:凡我所吩咐你們的,都教訓他們遵守,我就常與你們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願主耶穌的恩惠,常與眾聖徒同在。阿門……

「難道你也要像你那個該死的父親那樣,為了他身為警察的名譽就拋棄我嗎?」笑夠了的女人開始哭泣了,「你的父親就是個混蛋!王八蛋!該死的畜生!是啊,你和他很像,你他媽的什么地方都和他很像!就連那地方的胎記都一模一樣……」

超人先生,快來幫幫我……不要讓她找到我,不要讓我被她找到……誰來救救我……

男孩的恐懼已達到了頂點,全身的骨骼無法自控地錯位顫抖,與壁櫥摩擦碰撞出「嚓嚓」的響動。他絕望地發現母親循著聲音走了過來,手中還高舉著斧子。

※※※

已經昏睡了超過十六個小時。

這家伙的睡相不算太好,一直在莫名其妙地拱著被子,仿佛正渴望跳出束縛他的囹圄;而且,還不時用腦袋蹭著另一個男人。

另一個男人清醒著,側身坐在沉睡者的身旁。他是個值當任何人失聲吟頌的美人胚子,一張毫無性別感的蒼白臉龐,反倒擁有極賦侵略性的美感。

淡褐色的長發無拘束地垂散下來,男人垂著眼眸,始終專注又深情地望著沉睡中的年輕人。天生泛著殘忍血色的眼眶從未如此刻般溫情脈脈,目光如一泓流水纏綿委曲,也如一場颶風狂暴強烈。他撫摸他的臉頰時會感受到乖巧的、回贈似的撫蹭。

這遠比撫摸一張陶制面具來得令其動心。

褚畫起初睡得很安穩,猝然而生的一下抽搐之後,整個人開始痙攣起來。面色慘白,汗如雨下,大幅度地左右擺動腦袋,似在極力趨避著什么。一種極端痛苦的神色出現在這張原本闔眸安睡的臉上,如同冰封的湖面一旦出現裂紋,不斷延伸爆裂的創口連同其下的暗潮洶涌就足以將他摧毀。

「媽……媽媽……別這樣……」緊閉的眼睛滲出淚水,他告饒般地不斷哀聲重復,「這很疼,真的很疼……」

康泊稍稍離褚畫遠了些,蹙緊了眉頭。猶豫著要不要將他喚醒,於其受夢魘的無情折磨。

「別、別走……」

睜開眼睛的瞬間,褚畫突然支起上身向康泊靠去,張開雙臂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把臉深深埋進對方的頸窩,年輕警探仍似孩子一般,因徹骨的恐懼而哭泣不休,顫抖不止。少頃,他忽又仰起一張迷瞪瞪的臉,邊探出舌尖舔起男人的脖子、下頜及嘴唇,邊以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斷續說著,「吻我,抱我……或者隨你所想地操我,只要你別走……別走……」

康泊攏手臂,將懷中人牢牢抱緊,輕輕吻著他的頭發臉頰,於他耳旁柔聲細語,「好了,沒事了……不會有事的……」

溫柔的擁抱給了他撫慰,他終於停止了顫抖,也慢慢恢復了意識。

誰知徹底清醒過來的警探先生立馬翻臉不認人,推開身前的男人,怒氣沖沖地說,「你居然侵犯我!」

康泊不予爭辯地笑了笑,只說,「似乎,是你侵犯了我。」

完全記不得剛才自己做過什么的家伙斜睨起眼睛,一臉將信將疑。一低頭,看見自己換了身柔軟又舒適的衣服。腦海中驀地劃過對方曾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褚畫不禁頰旁一熱,趕忙扭動了幾下屁股。

所幸,該是無事發生。

「我崇尚你情我願地交合,而非單方面地施奸。」康泊稍稍一抬下頜,露出一個了然又促狹放笑容說,「你臉紅了,你很害羞,看來,你是想起了我們上次分手時說了什么。」

「是的!」為人言中心事的年輕警探綳著臉從床上爬起來,自己也覺得自己娘們式的害羞來得莫名其妙。「我說我會找到證據,查明真相,我會讓你顫抖著向我討饒……」

「我會竭力勸你不要抗拒我的引誘,不要抗拒你早想邀我進入你身體的真心。」直白赤露的目光緩緩掃過對方的身體,言辭同樣無遮無攔。適時打斷對方後,這個男人卻饒有風度地表示,在對方放下這別扭的自尊前,無論多想,他都不會侵犯他的身體。

屋子似乎在顫動,像遭遇了一場輕微的地震。年輕警探不服氣地埋著腦袋,想了想,突然仰起臉說,「你覺得你能看穿一個人的靈魂,掌控他所有的思想與行為,是嗎?」

康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猜猜我接下來要做什么?」

康泊微眯眼睛,表示不解。

「瞧,你壓根猜不透我。」驀地勾起了好看的月牙眼兒,褚畫十分得意地笑了,緊接著,他果然作了一個讓對方始料未及的動作

扯掉扣子,解開褲子,褪下衣服的動作迅疾又一氣呵成。他很快就赤裸如個嬰孩,大方站在對方面前。

挺瘦,但身為警察的家伙無可避地擁有一身流暢又緊致的肌肉。髖骨很窄,雖說男人的胯一般都窄,可他也比一般人窄。屁股像兩瓣小丘,又圓又翹,胯間之物昂著頭,尺寸不小,鮮嫩的肉粉色非常迷人。

那只蝴蝶已然張開翅膀,栩栩欲飛。

淚痕已經凋敗,漂亮小巧的臉龐像剝了皮的果瓣一般甜美可口。褚畫把手放上自己的陰莖,拇指摩挲著紅潤的龜頭,於莖身上用力捋了兩把,還故作陶醉地誇張呻吟,「哦,好爽!快來干我,啊,好爽,我受不了了!」

盡管始終保持著波瀾不驚的迷人微笑,可對方眸中倏爾綻放的波紋仍舊沒有逃過警探先生的眼睛。

「你知道我接下去要做什么嗎?」惡作劇得逞似的笑了笑,褚畫俯身靠向康泊,於他耳旁語調曖昧地說,「我得先去沖個澡,再去找根夠粗夠硬的玩意兒,自己給自己來一炮。」

年輕警探得意洋洋地推開了浴室的門,旋即一動不動地愣了住。

方才感受到的輕微震感來自船體的搖晃,透過狹小的窗,他看見了一片與夕陽交輝的海面,時起時伏,無比壯闊。

准確的說,他現在身處大西洋上。

29、時間是鴇婦的舌(2)

「褚畫還沒出現?他和誰說過他上哪兒了嗎?」屠宇鳴隱隱有些感到不安,他的搭檔自那晚與自己的情人「賭氣」而別,已經三天沒有出現在警局。

「他是你的搭檔,你都不知道他上哪兒了,我們怎么知道。」史培東將巧克力卷餅塞進了嘴里,又舔了舔手指。這胖家伙有這個習慣,狼吞虎咽過後一定會逐根地將自己手指頭舔食一遍,以示自己祛除了油膩,吃得不留殘渣干干凈凈。擠出一個帶著傻氣的笑臉,他又說,「反正我們的局長看上去挺喜歡那小子,他回來後就說去查案,誰也計較不了。」

「我不擔心他回來沒法交代,我擔心他的安全。」

「安全?你擔心他?」胖男人跟聽了個多大笑話似的嚷出了聲,「我可沒瞧不起你的意思,但你上次在拳台上打贏他是什么時候?」

屠宇鳴翻著眼兒想了想,似乎答案是,never。

「別看這小子長得比娘們風騷,真動起手來,我看局子里除了我們的總警監能拾他,恐怕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放屁!」比聽見自己技不如人還不爽的屠宇鳴一把揪起史培東的衣領,瞠目罵道,「那是姓韓的玩陰的!那是那個笨蛋讓他!」

「你、你冷靜……」史培東被這架勢嚇懵了,結巴了一會兒才說,「你說褚畫這幾天該不會真的和那個漂亮極了的有錢人干了吧?」

放開對方,疤臉警探還沒接話,另一個警察跑來說,分局遞上來一個發生於三天前夜里的案子。

屠宇鳴接過資料翻看了下,死者是一個靠販賣石油起家的富翁,他被自己的妻子與妻子的情夫謀殺在家,因為處理屍體時被人看見並報了警,很快就落了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