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別自找麻煩,順我的意思說就可以了。

「是這樣嗎?」向來慈眉善目的局長人前不能表現出對這年輕人的過於袒護,卻也語氣平穩,神態慈祥,「你被暴力挾持了?」似乎已從眼前這張年輕面孔的訝然中窺出了端倪,他溫聲提醒說,「綁架警察,這可不是一項小罪」

但是霍默爾又一次被范唐生粗魯地打斷了

「我們會立刻將康泊傳來問審,哪怕最後案子被定性為『非法拘禁』,他也必須重新回到暗無天日的牢籠里。」因為偷情於這個男人的妻子,副局長對康泊絕無半分好感。他幸災樂禍似的眨眼一笑,尖聲尖氣地說,「但是那家伙一定會狡賴。」

韓驍接口說,「當時與我同行的那名海岸警衛隊隊員也可作證,何況,」驀地一頓,英感十足的男人直視自己情人的眼眸,冷冷勾了勾嘴角,「馬小川和史培東他們很擅於刑供,而我一向認為,為了打擊罪犯,聲張正義,適當的、不著痕跡的審訊手段應當被提倡。」

范唐生面露一笑,朝同坐的韓驍側了側頭,以個贊許的口吻說,「韓總警監手下人才濟濟。」

韓驍同樣回以一個笑容,語氣謙恭地回答,「我還要多謝您的提拔。」

素來不合的副局長與總警監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惺惺相惜,同仇敵愾。

這個臨時扮演的角色,兩個人都拿捏得惟妙惟肖。

閉口不語半晌的褚畫猝感一陣惡心之感,稍稍一想即抬起臉來,帶著笑容地大聲說,「不,他沒有挾持我。」

「你說什么?!」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他沒有劫持我,」頓了頓,他重復一遍,「我在查案,十二具女屍的藏屍案。」

范唐生不禁皺眉,「那個案子早已結案,你還能查出什么?!」

「羅塞勒的書扉頁上有這樣一句話,『不要任惰性屈服於一個案件倉猝的意指,契入內在,往往它另有深意。』」對方面色的猝然一變沒有逃過年輕警探的眼睛,他撓了撓臉,刻意抿出梨渦花哨地笑,「我查到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范唐生極不自然的兩聲干笑之後,問話的氣氛陷入沉默。

他面孔緊綳,眉頭深鎖,並且不打自招般目露凶光。

「很顯然,身為警探的你又一次瀆職了。」重又恢復鎮定的范唐生故意拔高了聲調,仿佛嗓門越大就越能占得先機似的,「『查案』絕不是造成混亂的借口!這一周全城的警察都無暇自己的本職而四處找你,甚至驚動了海岸警衛隊。上頭需要有人為此負責,你的散漫造成了治安癱瘓的嚴重後果,整個城市的犯罪率上升了12個百分點。」

這無理取鬧的話聽得年輕警探幾乎當場失笑。但無疑的是,范唐生確鑿是個極擅偷換概念的游獵者,寥寥數言已伸出了狼蛛的螯刺,試圖將莫須有的過錯推向自己。

「你最好三思而後行,」另一側的韓驍也板著一張臉,冷聲提醒,「要知道,光是『丟失配槍』這一條,你就會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

「寫一篇充斥著bullshit的檢查,然後再自掏腰包買一把?」聽出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脅迫之意,褚畫挑了挑眉,故作不屑地說,「確實挺嚴厲。」

總警監先生全然忘卻了身處何地,怒視自己的情人道:「我在給你找台階!」

「可甲板上發生了什么,你看見了。」褚畫一臉平靜地回答,「這一切出自心甘情願,我不需要你的『台階』。」

韓驍鐵青著一張臉站起了身,在場的人都在等候他的裁斷。

范唐生率先打破沉默,「遺失槍支不報,毆打無辜市民,你的放縱自嬉造成了整整一周的治安癱瘓,你必須為此承擔後果。」探身向前,隔著霍默爾將那張刻薄的長臉對向韓驍,陰沉沉地笑說,「韓總警監,你認為這個小警探應該接受怎樣的處罰?你們似乎交情匪淺,但我想你一定不會徇私偏袒。」

模棱兩可的試探性語氣,一聲「交情匪淺」似乎別有所指。

總警監先生全無表情地注視起自己的情人,沒有給予別人妄斷的機會,「從今天開始,你被調離凶案重案科,去電腦數據組擔任文職工作!」

褚畫起身就走,還沒踏門而出,忽又折返回來。

「我確實得為這上升了12個百分點的犯罪率負責,我感到由衷抱歉。」語氣萬分誠懇,引咎自責的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副局長,「可自從您以州長候選人的身份視察了養殖場,那里的母豬六成以上都懷了孕。」抬手一指對方眼門,嘴角甜膩一勾,「她們會投你一票,帶著崽子。」

出完憋屈已久的惡氣就真的走了,背影挺拔,十分神氣。

「哈哈!」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霍默爾終於開懷大笑,在范唐生惱羞成怒的注視下又抑了回去,抑得這老家伙連連咳嗽,「這孩子有時……咳咳……確實挺可愛……」

※※※

工作結束後屠宇鳴本想約前搭檔去喝一杯,可褚畫被困在了一大堆「1872年以前失蹤人口」的數據處理中,整個人都瘋魔了。莫名挨了一通諷訓之後,拙口鈍舌招架不住的男人終於放棄逗對方開心的念頭,識趣地離開了。

願偶或仰望夜空的人不要抱怨,不要抱怨如果沒有璀璨的星與綺麗的夢,這罪惡滋生的時辰該是多么惹人厭惡。那漆黑天幕上煤灰一般的雲成片遷徙,亦如同潔白羊群散在青草斜坡,盡情撒歡兒地跑。

屠宇鳴沒去「羅馬帝宮」,而是徑直去了向萊姐弟的住處。

如今他已是這個家的「常客」。

剛洗過澡,仍然一身酒氣。替男人開門後,裹著浴袍的女人又搖晃著碩大的屁股,回到了化妝鏡前。她剛才正在塗抹唇膏即使賦閑在家蓬頭垢面,她也從來不會忘記塗抹唇膏。很正的紅色唇膏,火一般熱情的顏色讓那對本就肉嘟嘟的嘴唇更為豐滿,十足妖嬈嫵媚。

「向笛不在?」盡管習慣了每次登門都見不到他,男人依舊掩不住滿面失望之色。

「他這會兒該是在賣力『干活』!」向萊做了個「騎跨」的動作,誇張又淫盪地喊叫幾聲後,吮著指頭笑起來,「早你一個小時,他被一輛黑色道奇車接走了。」

「對了,我最近在查個案,」屠宇鳴從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抽出一疊照片遞給向萊,「你有沒有在『羅馬帝宮』里見過這些照片里的人?」

「好像見過,好像沒有……」醉酒的女人語無倫次,一會兒說熟識於這個高官,一會兒又說結交過那個顯貴。屠宇鳴很快發現,從她口中摸出「雨衣殺手」的真實身份,難度不遜於海底撈針。

「你可不能怪我亂說,人人都愛攀龍附鳳1……我上次都和布倫達科爾一起試鏡了,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t台妖!可人家嫌我不牢靠,說我看上去就會泄密……」

布倫達科爾,男人皺了皺眉,名字很耳熟,一定不止在電視里聽過。

「好了,你喝多了。以後再認……」將軟塌塌的女人扶抱上沙發,還未起身離開,就被她一把勾住了脖子。

「你這是假公濟私,我知道你來這兒的本意是想見我……」緊緊扶住對方的臉,向萊湊上紅艷的唇,一下下地啄吻起男人的眉弓、眼眶及斜跨臉面的那條大疤,「如果你現在向我求婚,我會馬上說『好』……」

盡管被欺騙了那么多次,這個豐腴美艷的女人仍很容易就陷在自以為的「愛情」里無法抽身。

「說起來,你怎么會認識韓驍?」屠宇鳴暫時掙脫不得,索性也就壓下了身軀,兩個人在沙發上摟作了一團。

浴袍扯落大半,男人揉捏起女人的乳房,低頭咬上了她的脖頸。向萊雙目迷離,氣喘吁吁地說,「韓驍……誰是韓驍?」

「就是我搭檔在『帝宮』登台那天,來到我們那伙警察中間的最後一個男人……」

「哦,是他!」粗糙溫熱的手指擦過了女人的陰蒂,女人興奮地打了個顫,兩條蜜色的肉感的大腿一下就攏夾住了男人的手,「他又高又壯又英俊,我敢說『帝宮』里的那些騷娘們每個都想和他干一場……可惜他每次來都只沉著張臉獨坐角落,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出手倒極大方……」

「他經常去那里?」疤臉警探表示根本無法理解,「既然他不找女人,也不找男人,為什么還要去那個地方?」

「以前沒印象,似乎就近三個月來得頻繁些……」

為浴火焚燒的一對男女正要完成結合的儀式,門把為人擰動,打開了。

疤臉警探立刻離開身下的女人,手忙腳亂地套上褲子。

搖晃著走上前的年輕人就是向笛,他滿臉血污,遍體鱗傷,沖來訪的客人努力擠了個笑就一頭栽向地面。

「是范唐生打你嗎?是他對嗎!」屠宇鳴將向笛扶在懷里,為勃然而起的憤怒推搡搖撼,聲音也在顫抖,「他今天在別人那里吃了癟,就撒氣在你身上?!」

「不……不是的……」

「一定是他!那該死的王八蛋!」

屠宇鳴惡聲罵著即要起身,唯恐對方沖動生事,向笛伸手拽了一把男人的胳膊,搖頭說,「真的不是……是……是國防部長……」

作者有話要說:1這里應該是指\namedropping\的意思,即「故意在與他人的交談中提及相識知名人物或權威機構,從而提高自己的身份」,但是考慮到向萊的妓女身份,她應該不能說出太術語的詞匯...姑且就通俗易懂著吧:-d又,雖然知道姑娘們開學者開學,上班者上班,還是想於乃們的百忙之中敲碗求個評什么的~~~

39、與粗鄙者為鄰(3)

「羅塞勒先生,請往這邊。」

從亞特蘭大到日內瓦,從巴黎到漢諾威,包機飛行了兩個月的時間,馬克西姆羅塞勒應諾來到了這座城市。

演講的地方臨時改換成了他所居住的那所五星酒店的會議中心,因為長時間的飛行與輾轉各個城市的教學演講讓這個已六旬過半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偏頭疼發作,脾氣也更勝以往的反復無常。

他還要求所有聆聽演講的高級警員必須身著藍黑色的制服,警帽、領帶、警銜肩章、胸章等一律必不可少。

教學演講十點開始,褚畫匆忙趕去酒店的時候已經快遲到了。他被電腦數據組的一個戴眼鏡的胖姑娘纏了住,好容易才擺脫這一個月來他度日如年,除了要應付枯燥至極的數據資料,還要應付熱情似火的娘們和舉止操蛋的娘娘腔們。

數據組里人數比重絕對占優的是女人,她們當然無一幸地迷上了褚畫,成天且成堆地圍著他轉悠來自了不起的凶案組,年輕俊俏,身手非凡,比起身旁那幾個永遠呆若木雞的家伙,簡直就像是見慣了瓦礫平房的人,突然入目了鋒利的尖券,華麗的龕。

「我的衣服呢?」

一向穿著隨意的警探先生從搭檔手里接過了制服、領帶和偽造的警銜肩章,直接在大廳里穿戴起來。

屠宇鳴將微型耳麥遞於對方手中,擠了擠眼說,「記得打開,我也想確認一下你的新男朋友是否信口開河。」

不待警探先生幡然作色,大廳的鍾就敲響了整點的鍾聲。一把抓過搭檔攢在手中的警帽,褚畫罵了聲「該死」就掉頭趕往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