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看,凝脂似的額心和艷紅朱砂相得益彰,一雙眼眸柔似秋水。景燁一下被他迷得如墜雲霧里:「啊?」
「不,不……叫就不叫唄。」景燁別開臉,心里深呼吸,打住,氣勢!
「不叫他了。」
「不是不叫他。」顧泓索性又坐了下來,雙手去摟面色紅得可疑的皇帝,薄唇湊過去,在他耳邊輕笑。
「是除了臣之外,誰都不許叫。」
然後顧公子就被趕走了。
葉公公捶胸頓足:居然用要吃午飯了愛卿你會餓的還是快回去吧這種理由把人給趕走了!
陛下你的鴕鳥病沒得治!
景燁就著飯吃了整整一碟的茄鯗,才冷靜下來。
他不明白這些人用意為何,如果是試探,早該試探出來了,何必還纏著不放?若說是真心喜歡,呵呵。
誰都不信,本來是前程大好的一個人,被搶奪進宮,被迫喜歡男人,被人拿著一家子的命威脅著。只是性情變了變,就喜歡上人家了?如此生來便得天眷的人,就那一身傲骨,也絕對不能容忍。
到底為了什么呢?皇帝陛下憂桑地又夾了一筷子放進嘴里。我又不是那誰誰,美人在側誰不動心?
唉。
藍批的時限只有七日,很快,皇帝陛下又不得不清早坐上龍椅和一群鵪鶉樣大臣們商議(che)國事(dan)了。
每日早朝皆是如此,皇帝問一句,大臣們答一句,皇帝冷眼看著臣子們的神情,大臣們小心瞧著陛下的臉色。有按捺不住想奮然出列啟奏的,被同僚抓住袍袖狠命一扯,也就無言了。
看上去十分和諧。
午睡後景燁照例進了御書房,坐在桌後批改大臣們新遞上的奏折,批著批著,忽然想起什么,低頭拉開右手邊第二個抽屜,果然看到一封無人署名的信。
景燁輕輕地拿起來,手指撫過雪白的封紙,翻到背面,是朱紅的印泥。
西南。
景燁眉間一凜,立即將信封拆開來細看。書信很短,幾眼便可掃完。然而又搭上了一張賬紙,讓皇帝心里猛地沉了下去。
顧泓立在門外,剛要扣門,就聽見一陣嘩啦啦的聲響,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應當是桌上硯台砸到地上了。
他眉毛一挑,看了看站在階下的葉茂,後者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搖搖頭示意不知,面上一派緊張。
於是推門而入。
皇帝就坐在書桌之後,臉上並無多少怒色,只是淡淡將手中的紙件扔回桌上:「卿來了。」
顧泓躬身行禮:「陛下。」
「禮。朕……」景燁抿唇指了指桌上,「讓他們送三十萬兩去西南,可顧老丞相來信卻說,京官送來的物資,算起來總共不到三萬之數。」
顧泓道:「臣的父親不會欺君。」
「是啊。」景燁朝他一笑,「人說行一惡須十善報,朕這個光景,只怕一輩子都報不完了。」
顧泓沉默了一會,輕聲道:「陛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景燁看了他一會兒,點頭笑道:「謝你了。」
職場不得意,情場也沒盼頭,於是景燁只能借酒澆愁。
入夜,窗外雨聲大作。還是上好的竹葉青,由白瓷成的小酒瓶盛著,瓶身細長纖雅,被前朝大家幾筆綠意玩笑勾勒,再輕蘸一點由淺轉濃的赭色,成了宮中珍藏的傳世之作。
景燁握著酒杯,邊喝邊睡。
殿外兩個小太監守在平安宮門口,看著眼前一片傾盆大雨說話。
「你看這雨,大成這樣,要不咱們先回了公公,把宮門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