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三字,牌匾下是一扇搖搖欲墜的紅漆院門,朱紅駁雜,臟污不堪。
而那琴聲,就只有一牆之隔。
顧紜沒急著去推開,而是靜靜佇立了一會兒。等到琴聲漸歇,才抬步上前,輕叩了兩聲。
「在下西南顧府顧紜,聞琴聲而來,願得閣下一見。」
門那邊靜靜的。
顧紜等了等,拔高聲音道:「那在下就推門進來了?」
依然是寂寂無聲。
顧紜將手掌按上門環,頓了一下,用力推開。
最先入眼的卻是一株開得極盛的梧桐,即使是在濃墨一樣的夜色里,也依舊燦燦如冕。
一個人就靜坐在花枝下,發未束冠,衣裳破亂,長長的瀏海擋住側臉。從顧紜的位置細看,會驚異於他削瘦的身形和枯枝般的手腕。
顧紜的喉結動了動:「你……」
那人抱著琴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著顧紜,一步一步往屋里走。他瘦得形銷骨立,被骨架撐起的衣裳空空盪盪,仿佛馬上就要飄搖而去。
「等等!」顧紜上前兩步,「戚讕?」
那人腳步一頓。
顧紜篤定道:「你是戚讕,我認得你。」
男人回頭望了他一眼,神情像是驚慌,卻看得顧紜一怔。
他的兩頰凹著,瞳眸暗淡無光,嘴唇泛白,全然不似從前俊眼修眉文華的戚家公子。可天生帶來的皮相卻仍在那里,長睫低垂,眉眼一片溫柔。
縱使粗服亂發,也不掩國色。難怪會讓徐晃連名聲都不顧,硬要搶進府來。
「你……」顧紜還欲上前一步,那人已經抱琴快步進了屋里,門也被「吱呀」一聲合上。
「顧公子。」
顧紜回過頭,卻是徐玉英站在那里勉強笑道:「公子怎么來了這里?」
顧紜微微側臉:「一時為琴音所引。」
徐玉英端著笛盒過來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快回原處去吧,這人若瘋癲起來,可是見誰都打的。」
她如此說,倒也含著關心之意,只是顧紜偏聽不慣,袖袍一展便拱手道:「說來天色也不晚了,在下也不便再叨擾,這便出府回驛站去,小姐也快回房休息吧。」
徐玉英臉色一變:「可……」
「在下告退。」顧紜輕輕點頭,轉身便走。平日心情若好,客套一下也無妨,若要是心中不快,他顧家人也不必多給面子。
只是走到牆外,仍忍不住仰頭想看一看,卻只看到一片燦若白雪的梧桐花。
再說景燁這頭。
半夜,三人都在樹林中一片空地睡去,只有明亮的篝火跳動不息。
景燁睡得迷迷蒙蒙,忽然感覺有人在觸碰自己的手腕。朦朧中醒來,在眼前的卻是千秋節夜跟隨他的袁墨。
景燁:「!」
袁墨抬手示意噤聲,讓他低下頭,看清腕上綁著的護腕,點了點靠近手背的地方,又看著他。
景燁:「……」嘛玩意?
這幾個動作只在幾秒之間,隨即他便聽到極快的破空聲,是金手握馬鞭甩了過來。
袁墨帶著景燁往旁邊一躲,拔劍迎上帶著勁風的鞭梢。景燁卻覺視野一暗,是玉珩逼了過來。
想起方才袁墨輕點護腕的動作,景燁下意識手腕一抬,擋住他擒過來的五指,隨後手腕被握住,緊,然後猛地松開。
男人竟往後踉蹌了幾步,面無表情。
金被這情勢弄得心中一訝,動作也緩了一分,丟了勝勢,隨即往後單膝跪地,用鞭身擋住袁墨的劍。
這馬鞭竟是用細碎的鐵制成,兩兵相接之時,摩擦出點點火花。
袁墨俯身壓劍,看著他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