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喉間來回上下了好幾次,終於是等車輛駛入隧道時,周遭的亮度忽然都滅掉了,整個車內都暗了下來,連賀情的側臉都入不了眼了。
應與將聲音也突然啞了似的,又沉又開口得艱難。
「你是想說,那兩個字嗎。」
賀情一聽這話,車窗還沒關,猛地眼淚就下來了。
黑暗之中,他胡亂地去抹臉,懼怕起來,怕隧道走完了,路燈亮了,應與將要是看到他流眼淚了,今兒誰都下不了車了……
他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是風太大了。
成都的夜風,太他媽大了。
他們兩個人已經難到這個地步,句句謹慎,把自己打了個粉碎,也害怕傷著對方一絲一毫,連個分手都說不出口了。
應與將冷著臉,聲音已經聽不出什么感情了:「你說句話。」
他那么努力,堅持了這么三四個月,勁心思轉了行當,要去做酒店,考慮著未來,想著這車做不成了沒關系,應家怪他也沒關系,只要有錢賺,賀情還在,車的生意以後還可以交給弟弟做,路這不是還長著嗎。
賀情的邁凱倫,再不分手就要被賣了,他的盤古也沒以前那么大了,處處受限,成都車圈兒做不下去了,酒店業慢慢兒有了起色……
但賀情現在卻告訴他,我不值得,想過了,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這不是他應與將最清楚的嗎。
他敢發誓,他這小半輩子沒這么難受過,就像他正在拔河,自己拼了命把賀情往身邊兒拉,那邊往反方向走,還說,不值得,別拉了,斷了吧。
斷了吧。
他不知道,在過隧道的黑暗里,賀情的喉嚨還哽咽難鳴,努力讓自己的哭腔變得小一點,再小一點。
堂堂一大老爺們兒的,怎么他媽的說哭就哭啊!
真是走火又入魔。
車輛駛出了隧道,賀情不敢多說話,怕被聽出來,臉面兒朝外,拼了命地讓自己喉嚨舒服點兒。
他看著窗外,車進入桐梓林街道了,路邊兒特繁華,高樓大廈的,街上人不多,只有往復不息的車流……
怎么就容不下他和應與將呢。
賀情鐵了心了,坐直了身子,小聲說:「你停車。」
話音剛落,應與將猛地一踩油門兒,把車就這么停在閘道上了,這執拗的舉動惹得賀情一聲暴喝:「停路邊兒!」
後邊兒還好沒車,車速也慢,不然今兒個就都給交代在這兒了!
應與將冷著臉不說話,把車慢慢打了轉向燈,停在路邊,看著正在解安全帶扣子的賀情,就覺得那動作像是在解除跟自己的關系似的,心臟攪得都一塊一塊的了。
應與將低聲說:「我送你回去。」
賀情開了車門,頭也不回,背對著他,一條長腿踏出去。
「不用了,應與將……」
他這一句話說出口,伸手從兜里解了望江名門的鑰匙放在座椅上,明顯感覺身後的人呼吸一窒,聽得自己簡直心如刀絞。
現在只覺得心里一塊不知道什么地方來的石頭落了地,卻砸到了自己的腳。
賀情深吸一口氣。
「以後都別來了。」
語畢,關車門的聲音特別小,他動作特別輕。
賀情渾身都要癱了,腦子里懵懵地,靠在車門上,最後看了一眼駕駛位上不說話的應與將。
他面色陰沉,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身形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