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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見了秦霜便低頭問候道:「霜少爺怎的來了?」

秦霜問道:「關了一天了,他人怎么樣?」

一個守衛回答道:「沒什么動靜。」

秦霜心道聶風被綁在床上,手腳都不能動彈,能撲騰到哪去?

一抬頭,正好見到一個婢女從房內出來,手上提著食盒,秦霜上去揭開,看到飯菜還冒著熱氣,卻都是原封不動的,皺眉道:「他竟然絕食?」

那婢女搖頭道:「霜少爺,風少爺他不是不肯吃,是吃不下。昨晚上勉強吃了兩口,後來就全吐了。送午飯進去的時候,他還開口和奴婢說……」

「說了什么?」

那婢女露出了羞澀而擔憂的神情:「他說,對不起……」

雄霸說過,若是聶風敢尋死,在風閣的十個守衛和四個婢女都要為他陪葬,所以他並無意絕食。但他剛剛蘇醒,內心猶在為父母亡故而悲憤,又失去了自由被困在這里,想來對天下會排斥至極,所以就算是勉強自己吃了東西,最終還是吐了。

他還為此和人道歉,唯恐連累了他人性命。

這么想著,便忍不住想要沖進房中去看看他,剛剛邁步到了房門前,那兩個守衛便來阻攔:「霜少爺,幫主吩咐除了我們幾個,任何人不得出入。」

秦霜道:「我只是進去與他說幾句話,並不久留,也不能通融么?」

那兩個守衛搖頭道:「霜少爺,幫主向來說一不二,霜少爺就是擔心風少爺,也別讓我們為難了。」

秦霜點頭道:「那好,我便在這與他說。」

站在一邊的婢女道:「霜少爺還是問幫主要了許可再進去吧,若在門外說,風少爺耳朵都被堵著,只怕聽不到。」

秦霜道:「不必。」

聶風因為家傳的冰心訣內功的緣故,目力耳力都勝於常人,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對他的滿滿的信心,就是相信他一定能夠聽得到。

當下朗聲道:「聶風,我是秦霜。」思慮了一會,略去了雄霸的屯糧對策,將泥菩薩所言的奇人異事與下雪相關的話都和盤托出。

「聶風,我說過你走的路我無意左右,不過我知道,我如今站出來說這些就已經是食言而肥。縱然如此,我還是得告訴你這個事實,我聽聞兩湖地區已經因為前年去年不下雪而受災,現如今已經是第三年的十一月,天下依舊無雪!不管你願不願意出來承擔,天命都已經在你一人肩上,無法轉圜!」

「聶風,你認定了我師父是害你父母的仇人,你為人子女,所以不肯拜師,但你的這一個選擇冥冥之中卻使得數年之後中州大地上,無數父母、子女互相為仇!因為人一旦餓到了極點,便會六親不認,甚至易子而食、折骨而爨!」

那婢女見他語聲激動,滿臉都通紅了,忍不住道:「霜少爺,還是算了吧,風少爺聽不到的……」

話音剛落,遍驚叫了一聲。

只見門框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只手。因為用力過重,指甲都壓得發白了。手臂指後,一雙眼睛出現在幽黑的門縫之中,蹙眉之下,一片灰暗,全不是原來的清澈和明亮。

「秦霜。」

秦霜的胸口微微起伏:「聶風?」

他若是肯動,自己綁的松松垮垮的繩子確實困不住他。

因為一下子摘除了蒙了一天的黑布,聶風初見外邊的陽光便閉起了眼:「你去告訴雄霸,放我自由,我願意為他去打天下。」

秦霜看到他的眼角有一點晶瑩的水光,欲滴未滴,瞬間怔住,有一種伸手去為他拂拭的沖動。過了半晌,方回神「嗯」了一聲。

除此之外,根本不知該說些什么。唯有心酸的感覺翻涌而上。

雖然一心想著快點趕往天下第一樓,但剛剛出了風閣便忍不住扶住了牆,臉色發白。

聽到一個聲音遲疑著叫自己,應道:「徐先生也過來了?」

徐丙道:「嗯,霜少爺怎么了?可是那聶風……」

秦霜抬起頭,唇角露出一絲微笑,卻苦澀得很:「他已應許了。現在需要馬上去匯報師父,讓他早日定下徒事宜,只是……」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我眼下有些難受。」

應該是一夜加一上午勞神未眠,又加上剛剛過於激動的關系。

「我這樣去見師父太不適宜,徐先生正好是知曉此事的人,可否代我走一趟?」已經頭昏眼花了。

徐丙沉默了良久,突然道:「霜少爺,在下認為此事還得三思而行。幫主雄才大略,不拘小節,可能不會在乎,我們這些底下的人卻不能不思量著些。天下會之前花了高價購糧,若是今年突然下雪,那些銀兩便都白了。」

秦霜道:「師父之前昭告過,有尋得風雲者賞銀十萬,聶風是我找出來的,這十萬兩我都不要,可填補得了這虧空?」

「霜少爺……」

「徐先生不必再說了,人命關天,絕不能拖到明年。將心比心,徐先生,鳳溪村是你家鄉,而天下,是天下人的家鄉。」

徐丙又是沉默良久,這才短促地應了聲「好」。

秦霜草草地道了謝,扶著頭慢慢地往望霜樓的方向而去,並沒有注意到徐丙站在他的背後,雙手握成了拳,看著他的背影,原來的謙和和恭謹驟然都化為了怨毒的神色。

秦霜回到望霜樓,倒頭便睡,一直睡到舒服了,自己醒過來,出了卧房,見外間已經點上了燈火。

小辰正在端菜上桌,見了他便招呼道:「霜少爺醒得真巧,正趕上吃晚飯呢。」

秦霜道:「小辰先吃著吧,我還得去找一下徐丙,問問師父那邊的答復。」

小辰道:「霜少爺不必去了,徐先生下午申時便來過,托我轉告霜少爺,幫主聽聞風少爺肯拜師,大為滿意,還說『揀日不如撞日』,拜師之事就定在明日午時三刻,在三分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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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想到聶風剛醒雄霸便去了風閣的迫不及待,也可以想象得出聶風歸服,他會如何地歡喜,還有躊躇滿志。

「這么重要的事,怎的都不叫醒我?」

小辰忙道:「是徐先生不讓的,說霜少爺看了那么久賬目,必然勞神了,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回去,也沒有怨言呢。」

秦霜點頭道:「他確實是位君子。」轉眼見小辰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樣,給她夾了一筷子菜,笑道,「小辰在想什么?」

小辰垂下眼,細聲道:「他是小辰見過的第二個很溫柔的人。」

「那第一個是誰?」

小辰吃著秦霜夾的菜,望過來,神色真誠:「當然是霜少爺。」

秦霜一愣,隨即低頭笑了。這兩年來,二人從原先恭敬但隔膜的主仆關系一路到了今天可以同桌吃飯,隨口聊天的情誼,想想著實覺得很寬慰。秦霜自問不是什么胸懷遠大的人,只要身邊的人能過得好,便覺得滿足,若是這些人還能對自己有一些在意,有一些喜歡,便覺得幸福了。

這么想著,陡然便憶起了聶風。

他過得很不好。

他信仰正義、心地善良,不曾做過任何壞事,然而命運就是這么光怪陸離,逼得他不得不屈服,利用的便是他的心地善良、信仰正義。

踏月而行,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風閣門口。中午見到的守衛已經不在,想來是被撤走了,雄霸也相信聶風是一個重然諾的人。

一路進去,見到原來服侍的婢女提燈來看,問道:「他可還好?」

那婢女道:「奴婢不清楚,風少爺早早地便閉門睡了,也不讓奴婢在里面服侍。」

秦霜沉默,想到午時門縫間所見的那一雙灰敗的雙目,和陽光下眼角的一點反光。他心頭悲痛未消,卻要違背初衷,明日便拜仇恨之人為師,怎么可能睡得著。

偌大的風閣,萬籟俱寂,秦霜放輕了腳步,來到聶風的房前。樹影搖晃,月光投影,使得他的臉明明暗暗,憂色難消。

「請問還有什么事?我要睡了。」房中傳來了聶風的聲音。以他的耳力,聽得出有人來,也聽得出是來人是秦霜。他的聲音沙啞,帶著鼻音,聲線中隱伏著某種顫動的東西,被強壓了下來。

「我只是想多嘴說一句,若是要哭還是坐起來的好,心頭壓了太過沉重的東西,放聲大哭方能消愁。」

聶風不是在睡,而是在哭,蒙在被中,不讓別人聽到半分聲響。

推門而入,走近卧室的時候聽到錦被翻動的聲音,然後傳來了聶風破碎了的啜泣聲。

這般壓抑著的悲痛比起嚎啕大哭來更讓人不忍。

「秦霜……請你離開……」

「你昏迷時思念你爹娘的模樣,焦急的,傷心的,我都見過了,你不必顧忌我。」

聶風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是你在我身邊照看我。那個一直握著我手的人,就是你。」

秦霜走過去,坐到他的床上,把手伸過去:「現在依舊可以。」

聶風聞言緩緩抬頭,烏黑的長發漸漸滑向後方,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鼻尖微紅:「我已經清醒了,便不能再那么任性。」

秦霜道:「為何不能?」

聶風搖搖頭,強自忍耐道:「我爹很不喜歡我哭。他總是說,男子漢大丈夫,縱然斷頭流血,也是不能流淚的。」

秦霜道:「我娘也總是說,你們男人就是矯情,人活一世,非要自己這么拘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真正是瀟灑風度。」

聶風聞言一怔,忍不住輕聲「噗」了一聲。

秦霜往床頭一靠,伸手將他攬到自己懷里:「你昏迷那時,我就是這么抱著你,喂你吃的粥。現在天黑,我也看不見,你就還當自己是那個沒有意識的少年。」

當明天的陽光照到你身上,你站到人前,還要做那個你爹讓你做的大丈夫,還要做那個命運讓你做的主角。

感覺到聶風終於伸出雙手,緊緊地圈住了自己的腰,將他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前。

他的哭泣,依舊是無聲的,唯有胸前的濕意逐漸滲透進來。

秦霜抬手,猶豫了下,終於落到了聶風的頭頂。

聶風的一頭長發,烏黑柔順,如絲如瀑,以前看電影的時候便想過撫摸起來會是怎樣的手感,在這個世界再見依舊驚艷,沒想到竟有有幸碰到。

順著向下撫摸,手心感覺冰涼,仿佛撥動了花間的暗水。

風師弟,從今往後,只要我在天下會,就會努力做好你的師兄的。心里這么默默地下著決心。

與這個人親密無間地挨著,撫摸著他的長發,一時之間,對他的沉痛,仿佛就有了一種心意相連的感覺。

心里酸酸軟軟的,眼角也有點潮濕了。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