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停留在楊柳枝頭,雖然掀不起多大的弧度,但卻使垂落的枝條劃破了湖面的寧靜。
元讓握住刀柄的手向下滑落,用力抓住被他棄了刀鞘毫無遮擋的刀刃。
沒有內力護體,鋒利的刀很輕松地就割破了他的右掌入了肉,傷口翻卷,鮮血頓時噴涌而出,飛濺在草地上,把一片青綠都染上了血紅。
鑽心的疼。
可即使是這樣鑽心的痛意,也絲毫遮掩不了腦內席卷涌上的強烈眩暈之感。
他跑到驛館去尋。
他跑到亭子去尋。
無果。
元讓終於想到了什么,去了朱厚照那里,托付他一同尋找。
江彬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們兩個吵架了?」
元讓搖頭。
朱厚照雖然比江彬淡定一點,但也很是驚訝:「你們倆……都能吵架?」
在小皇帝的認知里,這兩個人要是都能吵起來,那天底下就沒幾對不吵的了。
元讓嘆道:「不是吵架,是我自己的問題。」
朱厚照哎了一聲:「我盡量吧。」不過依著沈硯的性子,如果他有意要躲,那怕是等到他手底下的人累死都是找不到的。
見元讓要走,朱厚照還好死不死地添了一句:「我跟你說,那群文人把面子看的比天高,無論什么事兒他們都不會對你服軟的,所以說文人就是麻煩……」
江彬趕緊把他的嘴巴捂住拖走別刺激人家了!陛下你看看元明允的表情啊!
元讓抿唇,卻順著朱厚照的話猛然憶起了那句低聲下氣的懇求。
那時候,先生會不會也是如同他現在的這般心緒。
絕望,又帶著一絲希望。
但他當著先生的面,親手把這一絲希望給掐斷了。
所以如今的這般結果,也是他自己求來的。
元讓尋遍了兩淮,尋遍了江南。
他尋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
可是無論哪里都再沒了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好似他要找的人並不在人間,抑或是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元讓頭一次嘗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懼。
他漫無目的地晃著,冷著臉,周身的氣息凍如霜雪,卻難掩失魂落魄。周身的路人見他一臉要殺人的樣子,紛紛閃避,生怕他得了傳說中的瘋癲之症,更有甚者還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元讓並沒有理會那群人。
他繼續著他那可笑卻毫無曙光的尋找。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他的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遠處嗓音猶如出谷鶯啼的歌伎清唱的一曲《長恨歌》。
「……
排雲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歌伎的嗓音極為靈秀動人,卻終究少了幾分愁緒感情,多了幾分調笑狎昵,仿佛是在諷刺他的可悲。
元讓愣神,仰起頭來望著天邊飄卷的流雲
你說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我,你說過即使我討厭你也不會走。
你還說過你最喜歡我。
騙子。
總是騙我。
……
隨著他朝相反方向的走遠,歌伎的吟唱之聲逐漸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走到了哪里,路人的身影也漸漸遠去,直至所見之處空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