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別墅燈火通明,我把車停進車庫,挨著黑色的瑪莎拉蒂。滿山的常青樹被風吹得嘩啦作響,隱約有不知名鳥雀發出的咕咕叫聲,夜間霜露很重,是不同於市中心的濕冷,星幕重重,幽靜黑夜中,唯有別墅亮的好如世界中心。我正甩著鑰匙同廖池往大門走呢,腳邊突然鑽出了個黑影。
兩人齊齊嚇了一跳,我已經養成了條件反射,反手抓住廖池手腕就把他往身後拉。被我如臨大敵的反應逗到,黑影發出忍俊不禁的清亮笑聲。
一闋只露個腦袋在地面上,整個身子埋進松軟的泥土中,頭上的紅繩解下來了,黑發散落。他把遮住臉的頭發向後一撥,露出孩童般的小肥臉。
「抱歉林先生,我不是故意要嚇您的。」一闋從地里跳出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微微躬身對我行了個禮。他眼眸黑亮,目光在廖池身上略一停留,對我道:「顧先生過會兒要過來,讓您在外面等一等他。」
「顧川要來?」我松開抓著廖池的手,被嚇得急促的心跳還沒平復下來:「好我知道了,多謝了。」
「您客氣了。」一闋再次將視線轉向廖池,道:「臨行前祿先生囑咐過,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同我或是一格說,我們會盡力幫忙的。」
一闋說完似乎並沒打算等我們回復,他嗖的一聲鑽進地里,轉眼沒影兒了。
我低頭看著平整的地面,心想什么人參娃娃,這怕不是傳說中的土地公公吧。
「我先把你送回去。」我拍拍廖池手背,道。廖池搖頭拒絕:「就這兩步路了,我自己回去就是,別讓你師父等著你。」
我想了想,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神經過敏了:「成,那你小心點。」
目送廖池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庭院中郁郁蔥蔥的樹木間,我轉過身,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樹下坐著輪椅的男人。
他腿上蓋著一塊薄毯,裸露在玄色衣衫外的皮膚是病態的蒼白,渾身上下就好像只有這兩種色。蠡兩手微微握拳,搭在毯子上。
他什么時候來的?在這里看了多久?這樣想著,我心里卻陡然生出中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之前,我和蠡也曾像現在這樣,黑夜中默不作聲地遙遙對視。
兩只小小的蝶飛過來,一只落在他肩頭,另一只繞著我轉了圈,停在我腳邊的草尖上,薄翅輕顫間散發著白色微芒。
我回過神來,目光去追尋它們的身影,卻發現什么都沒有。
我突然想對他說句什么,話到嘴邊,卻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蠡雙眼深藏在布條下,我看不到他眼睛,也無法從那冷冰冰的唇線上推測出他心中所想。我微微向後撤了一小步,草葉被踩動發出沙沙響動。
這絲聲響驚動了蠡,他把手按在外輪上,操縱輪椅也向後了一步,淡淡道:「真像啊。」
我一頭霧水,皺眉問道:「什么?」
「但有點兒不一樣,是哪里呢……」撂下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蠡若有所思地轉頭離開,聲音漸行漸遠:「顧瘋子到了。」
我抬起頭其實我也不明白我為什么要抬頭而不是往身後看,一道凌厲的銀芒劃破夜空,群星驟然失色,下一秒凶猛氣流吹動衣角,銀芒准確無誤地墜落在我身前,瞬間斂,現出顧川消瘦的身形。
他望著蠡消失的方向,難得的露出冷峻神色。
「師父?」
顧川嗯了一聲,斂去目中神色,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見過林謹源了?」
「嗯,他說沒什么要帶給你的話。」
顧川聳肩:「我就知道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