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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打濕了也顧不上,策馬往前半步,對太子說:「殿下,上輦吧。」

前幾天剛當面把人家氣成那個樣子,景元自接下這道旨意、知道要和崔勤同行之後就打定了主意與人為善,此刻自然言聽計從地上了車輦。吉祥隨侍,捧上濕手巾給景元打理儀容之後又給太子奉上了茶和點心,趁著景元飲茶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勸:「殿下啊,您雖然和將軍小有誤會,但是在外臣面前也要給將軍臉面啊……」他這是仗著自己同景元從小一同長大的情分才逾越說這話,心里也打鼓。

景元聞言一頓,放下手里的茶盞問吉祥:「你這話怎么說?」

吉祥見主子聽得進去,趕快膝行半步,湊上去說:「剛才將軍請您上輦,您一言不發的,外臣自然會以為您是給將軍臉色瞧呢。」

太子聽完臉色微變,沉思片刻,輕輕嘆了一口氣。若是換了隨便哪個外臣,他都不至於漏了讓臣工揣摩他的心思,然而偏偏是崔勤,私下里無法無天慣了,到了其他臣工眼前,倒湊巧讓他給了崔勤一個沒臉,偏偏自己原意著實不是冷待崔勤啊,這下有理也說不清了!

儀仗繁復,隊伍行進極慢,旁晚時分才到了行宮,雖然才是短短一天,而且還有車馬代步但不少隨行的官員還是面露疲色,儀容也有些不整。景元讓眾人各自安頓,自己則吩咐在田舍外扎主帳過夜。

近侍們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上命不可謂,麻利地行動了起來,直到崔勤過來打斷了。

「殿下這是做什么?」崔將軍問,「為何不入宿田舍?」

天子籍田旁自然有住處,只是十分簡,只因天子春耕原就是與民同甘苦之意,若是籍田旁的田舍富麗堂皇,豈不可笑?

太子殿下冠冕堂皇道:「孤雖代父皇主持春祭,卻不可逾越入住天子田舍。」

這就是強詞奪理了,田舍雖簡朴,但是哪至於只有一間屋?偏房是有的,儲君住絕不逾制。景元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便由著性子任性一把了,只是雖然想得好,看到崔勤的臉色,太子也有點怵,生怕這人當面就敢「勸諫」自己。

沒想到崔勤臉色雖然沉了沉,但終究只說了一句:「臣省得了。」便告退了。

景元這會兒覺出自己有點犯賤來了,崔勤遵君臣之禮事事依他,他卻也沒有原來想象的那樣順心,只覺得刺眼又刺耳。

帳篷到底是搭了起來,太子進去環顧一圈,便叫了吉祥來,附耳吩咐了起來。吉祥聽了連連點頭,不一會兒踮著腳退出了帳篷。

小半盞茶的功夫,崔勤一撩簾門,進了主帳,站在門口盯著景元瞧,不進不退不言語。

景元被他看得心慌,幾次錯開眼神後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同崔勤對視,相顧無言半晌,他終於先熬不住開了口:「將軍既然領了護衛的任務,今夜便宿在主帳吧!」

太子的台階給的也不是不巧妙,態度也不是不軟和的,可惜崔勤卻不領情,進了一步,反問道:「微臣睡在這賬中,太子殿下今夜還能安寢嘛?」

話中所指之意令景元臉紅,往日里他早該一怒之下把人趕走了,只是現下他卻忍下了,只因為他知道今天要是把崔勤給趕跑了,那可真是斷了從小到大那點情分了。想到這里,太子好言好語地說:「崔勤啊,你我二人就算……那個不成,可是怎么也有總角之誼,你現在視我如無物,是不是太絕情了?」

景元貴為嫡長,自出生之日起便注定同旁人不一樣,人人敬他尊貴其實也如同人人離他疏遠,連親兄弟見他也得先行禮,自然個頂個地不親近,他這輩子長大這么大,若論兄弟朋友之情,那是只系於崔勤、蘇哲兩人身上,故而崔勤一句話便可叫他死了向蘇哲告白的心,故而即使覺得自己挺犯賤的,他還是會主動向崔勤求和。景元之於蘇哲和崔勤,是景元的身份大過儲君的身份的。

崔勤不是不明白景元的心思,可是明白了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