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我又會夢見我爸媽，他們不停的往前走，不管我怎么叫，怎么求，他們都不會回頭，就一直走，一直走……。」

榮櫟像想起什么一樣輕笑了一聲說：「其實我住在你家的第一天晚上，你來看我的時候其實我沒睡著，但是我一個人太久了，我特別想有一個人陪陪我，所以我裝睡，然後像夢話一樣讓你不要走，你就真的沒走，你拉著我的手跟我說你不走的時候，我特別想哭，但是我太累了，那是我出事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我第一次覺得我那么需要一個人陪陪我，後來你因為發現我吃葯於是陪我一起睡，其實我挺開心的，我那時候就覺得你怎么這么好，所以我特別感謝你，你又給了我一個家。」

「你知道嗎？那個河堤不是我愛去，是我總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兒，我無數次的看著底下奔騰的河水，想著我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痛苦了，可是我又覺得這么死了是不是太窩囊了，但是我真的沒有力去好好生活，我克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天的場景，我爸和我媽，在我的面前，像個人偶一樣的掉下來，唰的一下，但是在我的眼里就像放了個慢鏡頭，我甚至覺得我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絕望，一遍一遍的想，一遍一遍的想，我讓自己不要崩潰就已經很累了，真的沒有力再讓自己好好生活了……」

耿嶸江心疼的緊緊擁住了榮櫟，榮櫟靠在耿嶸江溫暖的懷抱里感覺那些痛苦的過往也不是那么難以啟齒了，「你知道嗎？我每年過生日對我爸來說就是任務，飯吃完了，任務也就結束了，多一秒都不留，他從來不陪伴我，父愛的感覺我真的不太懂，父親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個名詞，我人生中關於父親的回憶太少了，小時候我去我奶奶那兒的時候，我奶奶看我寫的作文，問我為什么寫的都是關於媽媽的？我說我也想寫關於爸爸的，我也想寫我的父親，但是……但是我能寫什么？所以小時候我挺恨他的，但是慢慢也就覺得無所謂了，習慣就好，後來我也覺得我真的不在意這些了，但是每次看到像剛才電視里的場景時，我都會發現我的內心深處還是會希望我爸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哪怕一次。」耿嶸江感覺自己的肩膀有點濕意，

耿嶸江用下巴蹭了下榮櫟的頭頂以示安慰，榮櫟繼續說，像是要把心里的話全部說出來一樣，：「我知道我在封閉自己，我也知道陸林他們想關心但是又怕傷害我的小心翼翼，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能感覺到他們想讓我開心，但是我真的開心不起來，你知道嗎？當我真的一個人的時候，我才發現很多記憶都在我的腦海里，很多關於我爸的回憶，那些我以為自己都忘記的東西，今天跳出來一個，明天跳出來一個，我想起我爸想向我示好時被我的不領情傷害到的神情，我想起我媽對我爸冷嘲熱諷時我爸的難堪，我想起原來我也一直期待父親對我的關心和愛護，只是這些期待在一天天的忽視里變成了傷人的刺，我不再期待父親的關懷，我在父親面前就像一個□□包，一觸就爆，其實那不過是一種引起父親注意的方式，讓他記得他還有一個兒子，我媽總說我爸是愛我的，可是我真的感覺不到，我記憶里的父親太少了，我一點一點的去找，發現了很多被我忽視的東西，那些記憶讓我重新認識了我爸，也知道了他為什么最終會走到這一步的原因，但是我依舊不能原諒他，因為他帶走了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也是最愛我的人，我真的原諒不了他……」

耿嶸江微微低下頭，用嘴唇摩挲著榮櫟的額頭，在酒和氣氛的烘托下，耿嶸江溫柔而壓抑的說出了他本想埋在心里一輩子的話：「讓我成為最愛你的人好不好？我會陪著你，絕對不會離開你，我發誓，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我會彌補你人生中缺失的東西，那些遺憾，那些不甘。」榮櫟聽出了他低沉聲音里的深情和虔誠，他突然明白耿嶸江的愛是什么意思。

榮櫟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摟住了耿嶸江的腰，把自己深深的埋進他的懷里，喃喃道：「為什么呢？」為什么會愛我呢？

耿嶸江聽出了榮櫟的未盡之言，輕聲說：「有什么為什么呢？你……不怕嗎？」

「怕什么？」榮櫟低聲說，「怕你愛我嗎？這有什么怕的，但是我愛不愛你，你得讓我想想，」

耿嶸江輕笑了一聲，說：「你慢慢想，我有很長很長的耐心來等你。」

榮櫟點點頭嗯了一聲。

榮櫟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是隱約感覺到有人溫柔的抱起自己，他轉頭就看到耿嶸江睡在自己身邊，還沒有醒，這是第一次他看著耿嶸江的睡顏，他不由的伸手碰了一下耿嶸江的臉，又想起了昨晚上的聊天，嘆了口氣，回手轉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用著急，我說了，我會等的，你慢慢來就好。」耿嶸江突然說話了。

榮櫟被嚇了一跳，「你醒了？」

耿嶸江睜開眼睛，眼里帶著笑意，一片清明，一看就是醒了一會了，榮櫟不高興的說：「你故意的。」

耿嶸江笑著說：「不然怎么發現小孩兒做壞事？」

「誰做壞事了？」榮櫟掩飾的把頭扭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