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此時的表情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庸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聽到自己被上條關心,眼前立即浮現出他的樣子:不耐煩,不正眼瞧人,被調侃時會紅的臉很熟悉又很遙遠,突然清晰加深的,類似懷念的情感。
這個好像自己弟弟一樣的人不是一直和這個草間幸福得死去活來嗎?難道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
「我還好,只是…….」野分的笑容很勉強,庸知道已不方便繼續追問。
書架上的沙漏,一粒粒地流淌。能看見窗外的樹葉在晃動,屋里卻聽不見一點動靜。遠處一只黃色的土狗趴在一小塊陰涼地里睡著,耳朵被風吹得癢,懶洋洋地用腳撓了幾下。
「但是小弘說,教授您應該也有好好地考慮。」野分突然開口,溫暖的聲音打破了方才短暫的沉寂。
「之前您總是很照顧小弘,他時常說起來呢,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您總是能給他很多正確的意見。」
「弘樹能這么誇獎我,還真是珍貴呢。」那個明明在自己面前時只會抱怨的那家伙,居然在背地里也會誇人,庸開口的時候有些難過。
「那個…雖然知道您一定有好好地考慮,可還是很在意……」野分的眉頭微微擰著,「您為什么突然就辭職了?」
咖啡在舌尖打了個轉,咽下去的時候微酸,庸用手指抹一下嘴唇。
「吶,草間,你有沒有害怕的東西?」
「誒?」
「我就有,還不止一兩個呢。」宮城往後靠了靠,「說來真是很可笑呢,明明都四十歲的人了。」
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宮城的眼睛又落在了窗外。
「教授…….」
「所以啊,我就躲起來了。」宮城撓撓頭笑了,「也許很傻吧,在別人看來,可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誒?宮城前輩,您這么快就逛完了?」良介正搬著一只箱子,遠遠就看見了朝自己走來的庸。
「哦,還是上次看到的那幾本。」庸麻利地接過箱子,「不好意思,又是讓你一個人辛苦。」
「不會,這次也並沒有很多貨,不過您請我吃面吧。」良介齜著牙,用毛巾抹著脖子。
「沒問題,就去常去的那家吧。」
良介鎖好了車門,庸已經躺在了副駕駛上:眼睛耷拉著,雙唇緊閉,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復雜。
弘樹,他的戀人草間,大學,學生,那本被自己快要翻爛的芭蕉文集,成堆的試卷和書。
還有……
「忍……」
「哈?宮城前輩,您有事?」
「啊,沒有,你聽錯了。」庸把頭偏了偏,眼睛瞟向窗外。
好久沒有敢去碰觸的,關於那個家伙的一切。
睡夢里像只抓住了獵物的章魚,可是白天想靠近自己卻又不敢似的明明都同居了那么久,卻因為自己不經意的一個吻而馬上臉紅。
不管任何時候,只要對上了他的視線就會馬上低下臉,裝作沒有在看自己。
不再用昂貴的品牌,而是和自己用同樣的洗發水,浴液,兩個人聞起來完全是一樣的味道。
【「趕緊把胡子刮掉,臭老頭。」】
嘴里叼著牙刷,把剃須泡沫塞進自己的手心。每次看他洗完澡光著的上半身,總會覺得哪次不小心就會把他弄壞。
他的聲音劃過耳畔,庸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