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饅頭遞到春花面前「一人一個」小孩的聲音。
「我吃了菜和稀飯,不餓。」
周清貞也不多話,把兩個饅頭都放在旁邊的布包上:「那都別吃了。」
「哎……你咋這么倔?」春花瞪他。
「我知道你的飯量你也知道我的,這兩個饅頭一人一半,咱們都是六分飽。」
春花吸吸鼻子干脆利落:「行,一人一個。」
昏暗的長明燈,照著供台上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供案前兩個小孩一跪一坐在蒲團上,低頭吃饅頭。
屋里靜悄悄的,周清貞掰了一小塊饅頭放到嘴里:「原先我父親要說親的時候,老夫人原本想娶娘家弟弟的嫡長女……」
春花咬了一口饅頭,奇怪的看向小孩,說這個干嘛?
「我爺爺卻給我父親定了我母親。那一年我舅舅才二十多歲,在省府鄉試中了舉人看著前程在望。」
周清貞又掰了一小塊饅頭到嘴里:「因此老夫人自來就不喜歡我母親……」
「老夫人的心思可以理解,可這事也不是你娘的錯。」春花點點頭咬了一口饅頭,就著周府的過往吃的津津有味。
「我三歲的時候就能背出百家姓千字文,爺爺愛的不行把我帶在身邊教導,常常誇耀給我父親結了們好親,說是外甥隨舅,結果老夫人連我也討厭了。」
春花……
周清貞垂眼認真的掐了一小塊饅頭,放進嘴里嚼:「周家出了三百畝良田,千兩紋銀和樊縣四間上好的鋪面做聘,才定下我母親。舅舅家里窮,爺爺原本想著銀子和鋪面能做嫁妝帶回來就行,結果我母親勉勉強強十六抬嫁妝進門,連一百兩銀子都不到。」
春花驚訝的忘了合上嘴,就算她不知道鋪子值多少錢,也知道一畝好地最少八兩銀子,三百畝得多少銀子。
周清貞慢慢吃慢慢說:「母親因為不得老夫人喜歡,又因為嫁妝憂郁在內……」
春花咬了一口饅頭沒說話,大戶人家不知道,但村里誰家媳婦的聘禮被娘家貪了,那是要遭人恥笑的。
「後來爺爺過世,母親正好有七個月身孕,連番煎熬早產下妹妹……不到一月沒了,母親不久也跟著去了。」
春花摸摸小孩的頭,想了想把他抱進自己的懷里,輕拍他的後背。
「後來大伯說起將來分家的事,說是我母親的聘禮要算到父親那一份家業里。父親本來就只能分到一成家產,母親的聘禮又在一成里占大半。」
春花默默輕怕懷里細瘦的小孩,就好像哄順子睡覺那樣。
「父親當然不願意和大伯父鬧得很僵,可是族里的長輩都贊同,畢竟母親當年的聘禮太出格,因為這個我父親對我十分厭棄,大伯父也不待見我。」
長明燈靜靜的燃著散出昏黃模糊的光。
「繼母是老夫人娘家弟弟的庶女,對這些過往十分清楚,她為了討父親歡心處處給我小鞋穿。二哥折騰我,是因為當年爺爺常讓他跟我學,他很討厭我。」
「他在學堂欺負你,你們先生不管嗎?」
「昨天先生不在。」
「哦」
周清貞悄悄伸出胳膊攬住小丫鬟的腰,盡量貼在春花懷里,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跟人親近過了。他覺得全身暖洋洋,心里又軟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