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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天昊有了新主意,他喊來鴨倌讓鴨倌將一些鴨子圈在鴨圈內,然後我們進去抓,不管抓多少只,圈內沒抓著的鴨子我們照樣付錢。現在的農民不一般哪!那鴨倌笑咪咪地對我們說:「這鴨子若是飛出來了呢?」

天昊說:「也算我們的。」

我本來覺得這樣做太奢侈不大合適,可是,老父親和嘉依早已經蹦起來了:「好好,抓鴨子!抓鴨子!」

我不想掃大家的興沒有反對,可老父親要抓鴨子,我是堅決不讓:

「您這年紀,這樣鬧鬧也就夠了。抓鴨子,萬一有個閃失怎么辦?您自個不心疼,我和倆孩子還心疼呢!」

我那老父親求著我,哎喲喂!就差給我跪下了。「一楓,不讓我抓鴨子,你想憋死你父親哪。就算父親求你啦,一楓!今後我不拿指頭敲你,行不?我戒酒不喝了,你給多少我就喝多少,行不?」

天昊和嘉依全笑了。

父親回頭拿眼一瞪:「還笑呢!也不幫爺爺說情。」

「爺爺,」天昊笑道:「您叫我怎么幫您說情?您說戒酒,又說,給您多少您便喝多少。」

「不喝了,不喝總行了吧。一楓,剩下那瓶茅台你可別送給老倪啊,你留著自己慢慢喝,行不?」

我們頓時笑崩了,連鴨倌也跟著嘿嘿干笑了幾聲。

沒辦法,也只好答應他。不過,我事先跟他說好,讓他干啥就得干啥,他當即一口應承下來。

我們一合計,讓鴨倌放十只鴨子進去,鴨倌說他平時賣十五塊一只,算我們十二。我們既然想抓就不會計較那些,馬上付下錢,就正式開始抓鴨子。

鴨倌剛剛把鴨子放進鴨圈,還沒來得及關圈門,就聽老父親暴喝一聲「抓」,第一個朝鴨圈里面沖去。他這一聲暴喝絕不亞於當年年輕時的怒吼,氣發丹田,中氣十足,我當時被他震得一愣神,慢了一步,我想天昊也是如此。總之,讓老父親搶了個先,不過,他這個「先」可不是抓鴨子:

老父親一踏進鴨圈還沒兩步,一腳踩在一顆沙石上,「叭嘰」一跤就摔倒了。我和天昊緊跟在他後面,就見他那肥肥的身軀不帶任何掙扎地直接撲在地上鴨子沒抓著,「先」行個大禮:鴨子大嬸,對不起,我要抓您。

那些鴨子看一個七十多的白發老頭給他們行禮,似乎特別不好意思,遠遠地躲了開去。

我和天昊一齊沖過去扶他,連圈門還是嘉依關的。我們把他爺爺從地上扶起來,拿眼一瞧,我們實在是憋不住了,連同趕過來的嘉依一起,「嘩」地一聲全笑了。只見他爺爺身子前面從頭到腳,連帶兩只手臂、手掌全都是黑的、黃的、青的鴨屎;臉上好點兒,眼睛露著,可額頭、鼻子、嘴巴總之突出的部分全都看不太明白;身上那件白色的圓領衫已經變成「鴨糞衫」;還好褲子是深色的,只能看出一點點黃的東西。老父親站在那,攤開雙手,哭喪著臉其實也看不大清楚,我估計加統計認為應該是那表情眼睛一下子就找上了我,口里帶著哭腔說:「兒??????子!」

我頓時止住笑聲,父親的一聲「兒子」,讓我感到非常震撼:我的老父親,不管是高興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還是像現在這樣哭笑不得的時候,他首先找的都是他的兒子我!

我讓天昊與嘉依繼續抓鴨子,扶著父親就往河邊走,天昊在後面問我需不需要他,我說你爺爺只需要他的兒子就行了。到了河邊,我先給父親把臉洗干凈,然後一邊給他洗手洗身子一邊埋怨:

「叫您別抓鴨子您偏要抓,萬一您有個閃失,剩下兒子一個人怎么辦?」

「兒子!」父親輕輕喚了我一聲,說:「我聽話,你別哭。」

經父親這么一說,我才發現自己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滿臉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