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們身側的人並不算多，算上菊花男只有四個，但每個人都持有槍械，他們直接把車開上碼頭把楚明耀和余左架到岸邊將遠光燈開了，灼得楚明耀脊背熱得發燙。燈光散得很遠，貪婪地將黑暗吞噬，風很大，吹得海面嘩嘩作響。

一輛黑色賓利緩緩滑入可探照到的范圍中漸漸駛近，因為只有這孤零零的一輛，顯出種孤注一擲的悲壯感。隨後從副駕駛座和駕駛座上先後下來兩個人，身形修長挺拔，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西裝迎著燈光走來，遠光燈映亮余右和鳳驚鴻那兩張即使神情嚴峻仍舊美得驚世駭俗的臉還挺像那么回事，菊花男確定沒有其他人了，不耐煩地拿槍指了指余右：

「錢呢？貨呢？你們兩手空空來這給他們屍呢？！」

余右把一張支票從口袋里掏出來夾在指間晃了晃：

「貨被余茜扣了，我先交錢，你先放走一個人。」

「你想要誰？」

「楚家家長。」

「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鳳驚鴻接過余右手中的支票慢慢向菊花男靠近，還很配合地主動舉起手示意自己沒帶武器，一個男人拿槍抵著楚明耀的後腦勺把他推出來，這時鳳驚鴻突然快步上前把視線牢牢釘進菊花男的眼睛里，他的瞳仁中翻涌著流光溢的赤金色，就像是朝陽初升時洶涌翻騰的大海，他用不容抗拒的口吻下達死亡通牒：

「自殺，馬上。」

菊花男著了魔一般緩緩抬手，把槍口對准自己的太陽穴，食指按在扳機上，鳳驚鴻又重復了一次：

「自殺。」

菊花男原本渙散的視線重新聚焦，毫不避諱地迎上鳳驚鴻的金瞳，那一瞬間鳳驚鴻好似被陰冷的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菊花男笑得前仰後合，他把槍在食指尖靈巧地轉了一圈抬手抵在鳳驚鴻的額前：

「怎么樣鳳四少，我的演技還行嗎？」

「糟糕透頂」

「砰」

登時鳳驚鴻只覺得眼前彌散開一片粉色的霧靄，下一秒菊花男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桎梏住楚明耀的男人離鳳驚鴻最近，下意識扣動扳機射向鳳驚鴻，余右反應快得不可思議，他從後方將鳳驚鴻撲倒在地，又是一聲劃破夜空的突兀槍響，男人應聲倒地。

看守余左的兩個手下眼看事情暴露，索性破釜沉舟要開槍打死余左，第三次狙擊槍聲幾乎是和手槍聲交疊著響起，那一瞬間楚明耀只覺得身體無比地輕盈，那一瞬間他完全就能理解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選擇跳樓自殺，因為從高處急速墜落的感覺有種暢快淋漓的美妙。

直到落入水中楚明耀還在不住地下墜，海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今天的月光還算明亮，但他已經下落到光線無法穿透的深度。

碧綠的冰冷海水在楚明耀的眼前蒙上一層薄紗，水嗆進他的鼻腔和呼吸道里，冷意仿若蛇行一般爬向他的四肢百骸。求生的本能使得楚明耀竭盡全力地向上游去，猝不及防地落入一雙裝載著游曳魚群和萬千星空的蔚藍眼眸。海妖塞壬通過歌聲來引誘船員落水成為獵物，只這一眼楚明耀便鬼迷心竅地張開嘴，森冷苦澀的海水灌入喉嚨里，卻無法抵抗這個男人致命的、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余……咕嘟咕嘟……左……」

余左的身體在水中瑩瑩發亮，墨色的發絲如同飄搖的水草柔柔地招展開，他臉上的傷痕不翼而飛，在瑩藍的柔光里被海水滌洗得令人神魂顛倒，他向楚明耀游來，聲音在水中還能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里：

「楚叔清醒點！余右快點把他帶上岸！」

「咕嘟咕嘟……」

「楚叔！楚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