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有些說不清的心緒縈繞不散,楊戩不想有人打擾他,卻又有一絲對於溫暖的渴望。楊戩不知道想不想見到孫悟空,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如果此刻出現的是別人,一定不想見。
「俺知道今天是灌江口楊府被滅門的日子,是你父兄的忌日。」
孫悟空走到楊戩近前,將金箍棒插在三尖兩刃槍旁邊,斜倚著金箍棒,懶散而隨意。他跟筆直站立的楊戩,形成鮮明對比。
「你那么站著不累嗎?」孫悟空用金箍棒蹭著後背,問楊戩。
「習慣了。」
「有時候覺得你活得真累。像俺,想跳,就跳跳。」孫悟空原地跳了一下。「想叫俺就叫。」孫悟空雙手捶胸,「嗷嗷」嚎叫起來,最後看著楊戩的眼睛說:「想哭俺就哭。」
楊戩沒反應,面無表情,又變回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神樣子了。
「俺一路跟著你,你想事情想得入神,沒發現俺。不過俺看你一個人的時候都沒掉一滴眼淚。」孫悟空湊到楊戩身前,楊戩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孫悟空惱於楊戩的逃避退縮又毫無辦法。「一個人的時候,再撐著就可笑了,你今天不想哭?」
「想哭。」楊戩平靜地道,「只是忘了怎么哭。」楊戩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悲傷之色。
孫悟空仿佛又看見夢境里猶如一尊雕塑的二郎神。這個人,越是悲傷,面色越是平靜。這些年的歷練,天宮里的勾心斗角,讓他臉上像戴了一個面具。司法天神需要一個面具。面具戴得時間長了,就跟他的臉長到一起了,想摘也摘不下,並且,這個人從來也不想摘下。孫悟空清楚地記得夢境里楊戩殺大金烏的時候面無表情。
「其實俺很羨慕你。」
孫悟空靠著金箍棒,歪著身子,撥動著被風吹到額前擋住眼睛的發絲。
「俺羨慕世間一切有父母的人。」
「我也很羨慕你。」
楊戩站得筆直,三尖兩刃槍在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同樣筆直地挺立。風吹起楊戩黑色的披風,襯得他的身形更加挺拔。
「我羨慕世間一切能放肆地歡笑哭泣的人。」
「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孫悟空道。
「不,骨子里是一種人。」
孫悟空想了想,點點頭:「對,骨子里,一樣。你看人比俺准。」
太陽已完全沉入山那邊,戀戀不舍地把余輝灑滿大地。西方的天際出現了火燒雲。像有什么魔物在掙扎突圍,張牙舞爪地伸出紅色的觸角,染指純凈的天空。有時魔物占了上風,紅色就多一些,有時另一方打贏,紅色就斂一下。孫悟空想象著這是兩方在開戰,在晚風中愉悅地眯起眼睛,道:「這里的夕陽還不算美,花果山的晚霞才叫一個漂亮。俺小時候最愛抓著大樹爺爺的樹枝盪秋千,看海天一色,太陽沉到海里去,映得整個世界一片火紅。哪天有空,俺帶你去花果山看夕陽。」
「我不喜歡夕陽。」楊戩也看著西方通紅的天際。
「因為它會讓你想起鮮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