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6(1 / 2)

旗子是紅色的,卻不是普通的紅,而是血染的暗紅色。染紅這樣一面大旗,孫悟空無法想象要用多少人的血。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那人依然背對著他擦旗子,道,「你是不是在奇怪這面旗的顏色?」

那人穿著錦綉山絨甲,一身戎裝。肌肉隆起,好像要崩開盔甲一般,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雖然彎著腰,還是比孫悟空高出一個頭。孫悟空實際上並不瘦,也不矮,因為楊戩喜歡他人形的樣子,他現在多是維持人的形態,卻只到這人肩頭。這人要是站直了,孫悟空最多到他肋下。

這人不回頭看孫悟空的反應,自顧自地解釋:「這面旗變樣子了,我想著有一天你回來了見到它變樣會怪我,就盡全力維持原貌,每日擦洗,從不懈怠,可還是沒辦法洗去它沾的血。仗打的太多,血流的太多,它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他這種絮絮叨叨的口吻和他的身份外表極不相配,他的語氣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硬氣漢子,倒像個婦人一般,嗦,溫和,悲傷,並且,無奈。那種無奈就像是一個老態龍鍾的末路英雄在講述他年輕時的事跡,輝煌都已過去,留下的只是滿身的傷疤和心底的憔悴。

「我就想著,有一天,得親手把它還給你,跟你說,你縱然不在,可我守住了你的這桿大旗。我就想跟你說這句話,我想了五百年,撐了五百年。」他擦了擦旗子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直起身子,「老二死了,老四死了,老六死了,老三叛變了,老五也在上個月死了……你怎么才來?」

孫悟空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一接到你的信就立刻趕來,路上並不曾耽擱。你就是牛魔王?」

那魁梧巨人回頭,長相粗獷,眼若銅鈴,頗為英武陽剛。他站直了身軀,像一座山壓在面前,擋住了光線。「你不應該直呼我的名號,你應該叫我大哥,七兒,我等了你這么多年,你還是什么都沒有想起來嗎?」

七兒,他也叫他七兒,跟死去的獼猴王一樣。

孫悟空的頭有點疼。並不劇烈,卻持續不斷的疼,時刻提醒著孫悟空,有些不該想的,不能想。可是孫悟空要怎么去控制自己的思想呢?一個人如果連思想都不得自由,這是一種多么大的悲哀。

孫悟空一見到牛魔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他提不起半點殺意。他確保自己不認識牛魔王,在他的記憶力從沒有牛魔王這號人物。可是他真的能確保嗎?

老虎說石頭,你發過誓不會忘記我的。

蝸牛說你有沒有想起來,哪怕一點?

大鵬王說,你頭頂有束縛。你有家。

獼猴王說,花果山,水簾洞,七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孫悟空就算是個傻子,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們叫他石頭,他們叫他七兒,他們說兄弟,他們說誓言,他們寧死不忘報仇,他們要屠盡神佛,他們說孫悟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根本不配叫孫悟空。

可是孫悟空應該是什么樣子,孫悟空自己並不知道。

右側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刺痛,孫悟空知道他要開始頭疼了。

疼痛會使人軟弱嗎?也許吧。

一次頭疼,他可能不會屈服,硬是要想;兩次三次,無數次,常年的頭痛折磨下,孫悟空屈服了,習慣了不想不該去想的事情。

孫悟空很煩躁,腦海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掙扎,叫囂著要出去。他低下頭,用大拇指按摩著右側太陽穴。

牛魔王轉身倒了一杯酒。酒杯極大,竟是用人的頭蓋骨做的,牛魔王的食中兩指就扣在頭蓋骨的眼窩里,舉起了酒杯。「這酒杯是老五殺死的神仙的頭蓋骨制成,杯里的酒叫『塵醉』,你還記得『塵醉』嗎?這是你最喜歡的酒,當年你在天上為官,偷了好多『塵醉』給我們……」牛魔王臉現痛苦之色,毫無預兆地嘴角溢出鮮血。「那時七兄弟天天一起喝酒,那段日子路過花果山的人聞到酒香就會醉倒一個月。塵醉有讓人忘記凡塵的功效,據說也可以讓失去記憶的人想起過去,也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