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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楊晉想,我還撐得住。

時值隆冬,江南多呈衰敗之象,無雪,有雨。

撐一把當地特產油紙傘,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巷子里。房檐滴水,滴答滴答,暗含天地至理的韻律和節奏。遠處傳來某個少數民族少女飄渺的歌聲,空靈柔和。

把脊背挺直,把胸膛挺起,一個人,一把傘,一身雨水,在凄風苦雨的人生路上踽踽獨行。

寂寞是一把刀,一刀一刀慢慢地割他的肉,不肯給個痛快。寂寞是喝不醉的酒,在胸腔里發酵、升華,氤氳了黑白的人生。寂寞得久了,便學會了享受寂寞。一個人的時候,自在,自由,可以把紛亂的思緒理清,更加堅定不能拖人下水的決定他已經身在地獄,他不能把另一個本應有大好前途本應有妻有子的人也拉下來。

隨便登上一列火車,離開。火車經過皚皚雪原,停下。不跟隨旅游團去旅游景點,專往人跡罕至的鄉村荒郊行去。

荒野無人,獲後的田野上覆蓋著白雪,連綿起伏,滿眼都是純凈的白色。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樹是白的,房屋也是白的,抬起頭,高遠的天空中雲朵淡得像白色顏料輕輕一抹。凜冽的寒風吹得身子都被打透。腳踩在雪地上,印出一行像麥穗一樣的腳印,每走一步都「咯吱」、「咯吱」地響。世界純凈得很不真實,楊晉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輕,怕驚動這份美麗似的。這里與楊晉慣常生活的那座繁華喧鬧的現代化都市完全不同,這里美得自然而無辜,像世外桃源。

真想帶那個人來這里看看……

念頭剛一產生,立即便感到一股痛楚。

還好,不是很劇烈,人生在世,也不知要經歷多少苦楚,這么一點痛,不算什么。他終會適應,然後有一天,忘記。

楊晉在雪地里昂首挺胸大步向前,面色平靜得無懈可擊。

晚上乘車去城里看地方戲二人轉,台上的兩個演員使盡渾身解數逗人發笑,楊晉坐在台下,神色木然。

聽說二人轉演員多為夫妻,一唱一和,工作上是搭檔,生活中是戀人,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牽手擁抱,如果是兩個男人,那必然要遮遮掩掩,躲避世人異樣的眼光。楊晉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但他怕楊齊天在乎,他不能不替楊齊天想,他只有十八歲,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華,憑什么要毀在楊晉手里?楊齊天如果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要如何承受來自親友和社會的壓力?

楊晉自認為唯一擅長的事就是揣摩人心,一次次的約會中他早發現楊齊天的轉變,只要他努力,楊齊天也許會接受他。可是他有什么權利,有什么資格,領單純的少年走一條荊棘遍布的邪路?他喜歡楊齊天,如果這種喜歡是必須要求回報的,那未太廉價。

他不是看不見楊齊天的猶豫和欲罷不能,楊齊天像吸毒吸上癮了一樣,明知不應該,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越陷越深,楊晉把一切看在眼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楊齊天陷得越深,拒絕他的時候便會越痛苦,楊齊天不是個會利用感情的人,終有一天,楊齊天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那么,何不讓他來做這個惡人?說到底,與其被拒絕,不如自己先開口。

每一次在茶餐廳等他,都等得提心吊膽。

每一次接到他的電話,都暗中害怕他會說「我們不要再見了」。

終於在一個周末,楊齊天失約了。

他從天亮等到天黑,華燈初上,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呼嘯而過的汽車,他知道楊齊天永遠不會來了。

但是他不來,也沒有什么,楊晉至少見到他了不是么?他知道他過得很好,他知道他長什么樣子,他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有一個人,可以讓他這么想著念著,走到哪都記著,還有什么能夠比這更幸福的嗎?人的痛苦皆來源於不滿足,凡事不奢望,便不會失望。楊晉很知足。

台上的二人轉演員賣力地演出。

台下的楊晉冷眼旁觀著他們。

一男一女,才是一場戲,難以想象若台上是兩個男人,會有多少臭雞蛋扔上去。他不是神,他不能在楊齊天還不明白什么是情的情況下,生拉硬拽把他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