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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笑面對,他的永不放棄……

然而,這所有,全部都敵不過薄刃一刀。他流過的血,流過的汗,終究,如此脆弱。

一切,准備就緒。一張圓椅推至李慎旁邊,執刀的醫生坐下,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機械式地把李慎的左腕按在扶手上,使了個眼色讓助手消毒。

已經澀痛難忍了,李慎還是不敢眨眼,他看著棉團在擦拭他的手腕,除了害怕,他什么都沒有。李慎發了狂一樣想咆哮,他用盡了辦法,但都沒用。最後,刀子在接近,他的目光也漸而變成哀求。

……求你了,睿,求你,別這么做……

「哥哥,不要難過。這樣,就最好。」似乎領會到他的心情,林睿不再哼曲了,一手摟在李慎的肩,一手撫摸著他的頭發,憐愛地輕吻著他的眉心。嘴角彎起淡然的笑弧,林睿一臉的向往,他的世界,是愉快的。沒有拳擊,他們就會有幸福的生活。林睿這樣深信不疑。

醫生不在乎李慎會有多悲傷,依舊將刀抵上了他的手,在他的視野里,殘酷地向下割李慎目眥欲裂,他的聲音卡在喉嚨,正欲狂嘯,刀子劃開了他的皮肉,血紅,濺起

一陣的手機鈴聲突兀地揚來,一聲撞門的巨響也似如約而至。保鏢們在一瞬間拔出槍,同時瞄准了闖入的兩個男人。門外,橫躺著幾個人。不悅地蹙眉,醫生的手術中斷了,淺入的刀子也抽出。

凌厲的視線掃向了他們,林睿陰冷著臉色,把李慎抱緊了,好像在宣誓著所有權。張慕傑和喬西佇立原地,他們也不遜地迎視。雙方的氣勢擦撞,幾年的默契,決裂。一出反目成仇的戲碼,醫生不禁退至邊上,顧自遠離了風暴圈。

李慎的左腕,一道鮮血直流,他木然地滯愣著,似乎還沒恢復。鈴聲,在這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尖銳,保鏢騰空拿出電話,見到來電顯示,急忙就過去林睿身邊,遞給他。

僅僅瞄了下,林睿沒接過手,反倒低首在李慎的唇落下一個吻。親密的接觸,林睿也近距離望進李慎眼底,他不經意地捕獲了,赤裸裸的恨意。這是不可能的,林睿告訴自己,隨後把李慎的頭摁在懷里。嗯,他剛才,一定是看錯了。

不想說,是同情。喬西和林睿相處得久,他輕易就洞悉了林睿隱藏在自若之下的,狂亂。感到有點苦澀,這么多年朋友,他幾時見過希斐爾這樣?阿慎,也真的把他折騰得好苦。昨天還好好的四個人,現在架著槍口,三個在僵持,一個恍惚。電話,響個不停,靜了一會,又再來。

「接起來吧。」林睿說,平靜又淡定,手指把玩著李慎的一撮發絲。保鏢點點頭,按下了揚聲鍵

「希斐爾,祖父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別把你的狠勁用在自己人身上?孩子,這是我最不喜歡的事情。」幾秒的沉寂後,威斯老先生的話娓娓傳來,他說話總是魄力十足。「喬西,張慕傑,還有李慎,他們任何一個人,我都不允許你動。你可以試一下,但是,你就看我還會不會由得你。」

老先生一向不多說,但說出就一定會做。這言語,保鏢們拿槍的手,突然重了很多。林睿將一切忽視得很徹底,也不在乎是誰出賣了他,他還在努力遺忘他看錯的東西,卻沒有勇氣再向李慎求證。電話那頭不知怎么全靜了,半晌,才又傳出女人的聲音:

「……睿……睿,你在聽嗎?……我是媽媽……」這個溫和女人顯然是嚇壞了,她的話顫抖得厲害,還有著很重的哭腔,幾乎是在懇求,說:「……你聽媽說,你不想你哥上擂台,我和你爸會阻止他的……你別傷害你哥,好不好,媽媽拜托你了,嗚……嗚……別傷害你哥……嗚……睿,你別嚇我了……嗚……慎啊……」到了後面,女人已經泣不成聲了,她崩潰了,可是,她仍哭著不斷叫著他們兩兄弟的名字。直至,那輕柔的嗓音啞掉。

一個母親,她的著急,她的心疼,似乎沒人能體會。

從來沒聽見母親這樣哭過,她一直都是很堅強的。原來不是失去所有知覺,李慎自我解嘲著,他的心口有些發熱,發酸,也一陣陣地絞痛著。努力嘗試發出音來,他很想開口說,媽,我沒事了,真的,你別哭了,不要哭了。

林睿是什么心情,沒人知道。他死死地抱住了李慎,親著他的發,還是怡然自得的樣子,像是守住了心愛的寶物,其他的就再也無所謂了。只是,他不再親吻李慎的唇。

「……老婆,老婆,你醒醒……」女人的哭訴驟地切斷,消失了,接著揚起一個男人緊張的叫喚,再來便是交錯的雜聲。混亂慢慢平息,一會兒,又是男人嚴厲的斥責,對著話筒這邊的他們,道:「睿!!你給我聽著!!你是慎的弟弟,你沒權利決定他的路該怎么走,他是我的兒子,我會教。」

「睿,不要害了他一輩子!!!」

這是李廣平第一次,這樣的語氣對林睿。李慎有點怔了,張慕傑和喬西互望一眼,有點悔恨。但而,事情發展到這地步,已經無可挽回了。喬西大著膽子,走過去關掉保鏢手上的電話。沒人阻擾,除了李慎以外,所有人都些許不忍和恐懼。林睿的臉,蒼白得過分。

「他們,真吵。」俯首偎在李慎耳邊,忘卻了別人的存在,林睿以困惑的口吻,自言自語般向李慎問道:「可是,他們為什么都說我傷害你?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我怎么會傷害你呢?我這么多年所做的,所學的,都是為了你。」

張慕傑在擔心了,林睿的情緒,李慎的手傷。到底是受了刺激,或者找到了能量,李慎的堅持有了成效,他無暇顧及林睿的情緒,開了口,就吃力地吐出三個字:「……放……開……我……」

「哥哥,我能不能不放?」林睿笑了一笑,反問,蘊涵了另一層沒有任何人懂的意思。這世上,他周圍,沒有一個人能了解他。驚懼和怒意相結合,李慎也憎恨了林睿的作為,他真的生出劃清界限的念頭,他沒見到林睿的神情,僅是說:「……不、不放……恨……你……」

恨林睿又笑了,但他沒有了快樂。不知道是不是在等這個字,不過,林睿的手臂也真的放松了。他用生命去抓住的人,此時憑借驚人的毅力,搖晃著站了起來,走出一步。從此,正式

離開了他的懷抱。

※※※※

他們三個人相互攙扶著離去後,林睿也揮退了所有的保鏢。拉了一張沙發坐在窗前,從那扇破舊的窗戶向外望,是滿天的火燒雲。林睿盡眼底,他微笑著贊嘆,真的是美不勝。

天那么大,地那么廣,他坐在這里,也總有摸不著邊際的茫然。可是,明明,他關在四面牆中間,空間這么狹小,怎么會覺得四周都是無盡的空洞。

整個房子沒有絲毫動靜,醫生也離開,留下的一把手術刀,也拭凈了血跡,安靜地躺在架子上。他們走得太匆忙了,忘記把林睿所坐的那張沙發,那些沾染的血跡也一並抹去。就像,李慎走的時候也太匆忙,忘記說點什么,或者,回頭看一眼。林睿也忘了,他走之前,那冰冷的目光,決絕的背影。

「……為什么呢?……」不由得喃喃自問,林睿姿態平穩地端坐著,他的藍眸眺望著遠方,可能在思考著什么。雲隨風流動,天色也漸暗了,他卻一直也沒變,神情中只有淡漠。感覺,他就好像是耗盡了所有心力一般,有點疲倦,有點沮喪,還有,一點點滄桑。「……究竟,我也是為了什么呢?……」

似乎,是太累了。這些絕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負面的東西,現在都扛在了他的肩上。林睿總在問為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問什么。想問,哥哥為什么這么對他,抑或者,為什么他們會走到這一步?是他太執著,還是哥哥太冷漠?……其實,知道這些都沒什么意義了。

當「恨」字出現時,不管他曾經多用心地用筆記本記錄下,哥哥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食物,喜歡的動物,喜歡的建築,這一切也都失去了意義。也是,變得不具有價值。

愛都沒有,恨倒先占領了他們的地域。而他,無可否認的,也對哥哥存在了一些怨恨。他從愛上開始,就等待著哥哥給予回應,大概是商人的本性吧,他潛意識里希望,哥哥給的,能和他一樣多。

「你的心似乎太大了,我的心也好像太小。差距了這么多,可能,誰也不合適在誰的心里。」窗外透入殘余的光,似乎籠住了這飄忽的一句話,兩者一樣的黯淡,等待完全被深夜所吞噬。

林睿在把玩著他胸前的吊墜,指尖觸碰著這塊方牌的牌蓋,他垂下眼簾,默默地深望著它。同時,也審視著他長久以來的堅持。沒有什么特別強烈的情緒,林睿發現他到了現在,唯一想做的,居然僅僅是嘆息。

將吊墜緊握在手里,棱角扎得掌心生疼,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掌肉。林睿微昂起頭,他想這樣或許能讓他的呼吸順暢些,胸口也好受一點。可是,他不經意地見到了,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倒影,一臉慘然。片刻的沉默之後,林睿嘲諷地扯著唇角,對著自己似笑非笑。

可能是覺得這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那要快哭泣的樣子有點可憐,林睿的眼里,盈滿了同情。這個,真的是一個,可憐的男人。他真的太疏忽了,怎么會放任這個男人有這般的轉變,好像,已經卑微到卑賤的模樣。

林睿不禁認真地想像一下,如果哥哥說讓他滾,這個男人會不會跪在地上求哥哥呢?會不會哭著抱住哥哥的腿,一邊苦苦哀求,一邊磕頭認錯?會吧,再這么下去,他會徹底著了魔。愛一個人,愛到連尊嚴都不要。

「你的心太大,我的心太小。」許久後,林睿終於把積郁在胸腔里的那口氣,伴著他的掙扎和猶豫,一並傾吐了出來,將方才的話重說了一次。下定了某種決心,林睿干笑幾聲,然後,他將脖子上的項鏈從取下,放在攤開的手心。鏈墜的四角,沾附著殷紅的色。

這條他極為珍視的項鏈,這塊最貼近他心房的鏈墜,還是那么致,他也還是那么愛惜。可是,他的手,再也不會握緊了。

「到此為止吧。我再也沒辦法,總是期待著你什么了。」沙啞低沉的聲線,也還是說出了這句話,林睿睜著泛紅的雙眼,盯著掌心鮮艷的血,銀色的吊墜。抿著嘴輕輕地笑著,他想了想,還是縱容地自我折磨一次,柔聲說:「而你,對我大概也只能到這里了。算了吧,就這么算了。希望,你氣消之後,我們還能做一對兄弟。」

「……我們,就做一對……普通的……兄弟……」某種透明的液體彌漫著他的雙眸,已經在蓄滿了,岌岌可危了,林睿卻執意不讓它流落,即便他真的很疼。帶著留戀與不舍的一個吻,烙在了鏈墜冰冷的表面,林睿的笑很苦澀,但也異常地堅決,他低頭吻著,仿佛在親吻鏈墜內的李慎的照片,微哽著,呢喃道:「……普通的……兄弟……」

照片經過了防水處理,所以,在有一滴液體從鏈墜的縫隙滲透進去的時候,它只是被濡濕了表面,它完全體會不到,這顆淚到底傾注了林睿多久的感情,凝聚了他多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