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堪薩斯
54號公路
吉姆兄弟維修站【已廢棄】
這是一個讓人不那么愉快的夜晚。
不僅僅是因為白天發生在市區的那場爆炸案,更因為這個晚上忽然出現的雨。
雨滴伴隨著狂風自黑暗的夜空中傾瀉而下,就像是在天空之上有一只無形的巨獸正張開自己的下顎往這個人間滴著它的唾液。54號公路接近於半廢棄的狀態,已經很少有車願意在這條坑坑窪窪,建於八十年代的舊公路上行車了。市政也不太在意這條路周圍的排水情況,這場大雨很快就導致了路基的積水。
而在這樣的夜晚里,就連那些積水都是黑的,漆黑宛若從地獄里流淌出來的冥河一般。
「吉姆兄弟維修站」破破爛爛的招牌懸掛在兩根已經銹蝕的欄桿之間,讓人感到不太舒服的是在破爛的招牌上方,一行嶄新的燈正在濃密的雨幕中閃爍著鮮艷而低俗的黃綠色光芒。
一輛二手的日產豐田車搖搖晃晃地駛過維修站前面那條坑坑窪窪的小路,最後停在了招牌的下面。
車門打開了,一個男人的鞋子重重地踩在了積水中。那是一雙好鞋,但是已經磨損得快要斷成兩截,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即使差不多整個腳背都沒在了積水之中,鞋子的主人也沒有發出任何的懊惱之聲。
他一步一個腳印,艱難地將鞋底從泥污中拔出來,然後沉重地走向了燈光亮起的地方。
大風吹拂著這間搖搖欲墜的房子,在鐵皮和鐵皮之間因為風的鼓動時常傳來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房子的周圍,樹蔭像是鬼怪一樣上下搖擺。
他沿著走廊一直來到了維修站的後面,然後重重地推開了門。
在維修站的內部是迷蒙的空氣,里頭散發著大麻酒和尿液的臭氣。
與外面冰冷潮濕的氣溫相比,這里的空氣溫暖得就像是熱牛奶。
然而在那個男人走進這里的瞬間,空氣里彌漫的喧鬧和音樂一瞬間戛然而止,只剩下那個男人身上的水滴滴落在干燥地面上的聲音。
「嘿,米克?怎么樣,一切順利嗎?」
房間里一個留著胡子的男人在短暫的沉默後,放下了手中的啤酒,搖搖晃晃地走向了那個人。他身體瘦的可怕,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
米克布魯斯特掀開了自己的雨衣,他將走進自己的男人一把推倒在地。
「我怎么樣?媽的,你們竟然還敢問我怎么樣?」
米克將雨衣扔在了地上,對著他們憤怒的咆哮。
「你們告訴我那只是死老鼠!但是他媽的那竟然是炸彈!炸彈!老天,我竟然炸了一整棟樓!」
他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肌肉因為過度的緊張而扭曲的顫抖。
……
「哦,如果不告訴你那是死老鼠,你也不敢將它送進去啊,米克。」房間里另外的一個人站了起來,那是一個老人,頭發花白,身上穿著一件滿是油脂的仿版軍服,他的嘴巴往內凹陷,像是永遠都在微笑。
「我們也是為了你好,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們的欺騙,你永遠都沒有勇氣向那個人發起真正的復仇。」
老人說。
在他身後布滿灰塵的牆上,掛著一條巨大的橫幅。
那是用古怪中文寫著的「夏仇」字樣。
賣給他們橫幅的人告訴他們這是日語的「復仇」的意思,而在橫幅的中間,蘭德西弗斯的照片被打印了出來,抹上了紅油漆,由一把匕首固定在了那里。
這是一個由當年「莉莉絲」案件的受害者們組織的俱樂部。
十六年前莉娜梅金森在綁架蘭德西弗斯的同時做出了數十件令人震驚的滅門血案,而這些案件牽涉到的除了那些死者,更有無數名與死者有關系的人……家人,朋友,戀人……
時間撫平了很多人的傷口,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人依然沉浸在那種巨大的痛苦之中。
米克布魯斯特是其中的一個。
在幾年前,他被吸進了這個名為「復仇」的組織。他們有的人失去了女兒一家,有的人失去了即將結婚的戀人,有的人只是單純地因為那種血腥而產生了心理陰影……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堅定地認為,蘭德西弗斯應該為當年的血案付出代價。
他們想辦法弄到了一些當年受害者遇害前的錄像帶,那里頭面無表情地旁觀著那可怕的施虐進行的小孩,蘭德西弗斯,是唯一個現在還存活在世的當事人,他的「冷血」和麻木徹底的激怒了這群人。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們聚集在這間小小的維修店里,思考並且討論該如何讓蘭德西弗斯付出代價。
然而,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在白力氣,有的時候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直到不久前,米克布魯斯特在一家寵物容所里見到了蘭德。
他們商討了很多計劃,非常多,最後米克被他們說動了(畢竟他是里頭受到傷害最嚴重的一個,一名真正的受害者),他的同伴們設法說服他將一只死老鼠送入蘭德西弗斯的工作地點進行恐嚇。
然而,米克並不知道,那只死老鼠最後被他的同伴們換成了炸彈。
「蘭德西弗斯根本沒有死!」
米克崩潰地對著那群人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