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敢么(1 / 2)

戰場自有規矩,若非比法於台,不得怒殺內門弟子。至此,劉武此人雖實力低微,但也為南苑占了個千名之列的名額,本苑弟子見他繞道,放任置之。

反觀他苑之人,雖不喜,但此人重在針對西苑齊木,一口一個羅木把人名字都叫錯了,但西苑弟子對此毫無反應,其他弟子態度有些微妙,稍稍觀望,並未出頭。

劉武但見他人如此,更是狂妄,變本加厲。

但凡任何戰斗,總有個不入流的另類在耳邊瞎掰順帶把自己誇上天,幾人走到哪跟到哪,實在難以忍受。

就連秦休也難以靜心,無比佩服齊木還能靜如止水毫無波瀾起伏,不由自主總盯著他看。

誰知,齊木扭過頭,差點撞到秦休的鼻子。他撓撓耳朵,眨眼。

「耳聽八方真受罪,不湊這熱鬧,回去坐著看。」

一聽這話,龐猛差點跳起來,飛也似的往回跑。這幾人中就屬他反應最大,嘟囔著真想和此人對上,打得他再也不敢開口說話。

苑主坐鎮於閣樓之上,在眾西苑弟子眼里,是莫大的鼓舞。

弟子小憩則是在下方,靠近邊沿處,透過鏤空的窗扉,能隱隱看到灰發苑主穩坐獨飲,悠然姿態。

在此處觀戰雖隔得遠了些,少了身臨其境的震撼感,整整百座戰台,望去清晰明了。

苑主寧南為人溫和心善,弟子跨過長老導師,直接尋其解惑的,不問其罪,反倒是有問必答,威望極高之輩鮮有人能做到如此。

齊木轉身望向暮鈺,後者一襲玄色長袍背靠沉木圓柱很是低調,只是偶然抬頭看向坐著的身影,手搭在柱子上,無意識劃動。

「暮鈺,你等這一天多久了?」

這話說得高明,齊木琢磨了許久,旁人聽不出倪端,但暮鈺絕對知道問的是什么。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會有明確的目的。

然暮鈺一直以來看似自來熟自戀又放盪,沒有惡意反倒是幫了齊木很多,說話做事卻總叫人捉摸不透,這人身上秘密太多,隱藏得深根本摸不清在想些什么。

若非吃飽了撐著沒事干,暮鈺究竟有何目的?

糾結無比的私事放著不論,齊木倒是有些好奇。

而現在差不多也明確,再看到暮鈺,也生不起調笑的心。

這句話更隱晦的一層,便是告訴他自己已經猜到,用不著警惕,若是願意說,那傾訴對象肩膀借你,若是不願,那齊木會一直裝作不知道,再也不會提及此事。

畢竟是不好的過去,不看平時暮鈺端的一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模樣,若真是道無法愈合的傷痕,偶爾不小心戳到,也還是會疼。

暮鈺早已被視為洞府一員,和眾人打成一片。

他出手闊綽,對西苑弟子更是慷慨,為人豪放不羈自戀還愛到處招蜂引蝶,形象早已根深蒂固。而自西苑苑主出現以來,這人一天到晚魂不守舍,遠遠看上寧南一眼,就能失神半日,一時間形象風度什么都沒了,叫人咋舌。

私底下洞府之人議論紛紛,齊木聽過多次,諸多版本各有蹊蹺,簡直哭笑不得。

齊木打定主意,若是他裝傻糊弄過去,以後關於西苑過去暮鈺師父的話題,視為禁忌,地級洞天內所有人都不會提及。

此地熱鬧非凡,眾人熱情高漲,但吵鬧之音似乎入不了暮鈺的耳,直到齊木壓低聲音說了這一句,才回過神來。

和後者設想的不一樣,暮鈺連目光都沒變分毫,直接承認了。

「七十三年,從上次見到師父,到現在,整整七十三年零六個月,」

暮鈺輕嘆,這才就著倚靠的姿勢,微微仰頭看著齊木,道:「你猜得沒錯,我也沒想過瞞你,毀了師父的西苑,害他重傷垂危,我罪孽深重一直不敢現身,終於堅持不下去了。師父終年閉關不出,若能讓他現身,除非西苑有大變故。」

說到此處,暮鈺直視齊木的雙眼,沒再說下去。

齊木道:「所以你看中了我?」

暮鈺輕笑:「真不謙虛,我不是說過看上你了么。」

「眼光真好。」

「你沒別的要說?沒想殺人,沒想打我一頓出氣?」暮鈺回視線,嗓音冷了許多:「像我這般忘恩負義,被師父逐出西苑,害無數師兄弟慘死還跟殺人凶手糾纏不休,罪孽滔天之輩,還是離我越遠越好,我能見師父平生無憾,若你能在此次大比中為西苑爭光,就當我欠了你一次,日後必萬死不辭,大比結束,我不會再來。」

「四苑大比,大比前五名能入天外有望得到上古傳承,我既然參與,自當竭盡全力,與你無關。」

暮鈺喃喃道:「這是師父的心願,我說欠你自是我說了算,和你無關。」

齊木眼皮一跳,猛地拉過他的胳膊,倒吸一口涼氣。

由於用力過度,手指甲斷裂血肉模糊,木楔尖刺刺入指甲中,看著讓人頭皮發麻。暮鈺整塊額頭都皺了起來,他向來怕疼,平時不小心傷到了都會大喊大叫,齊木從沒看到他這副模樣。

僅僅是看到師父,就如此難受么。

出手迅速,運轉真元替他拔出木刺,暮鈺疼得發抖。

齊木嘆了口氣:「你不是還叫他師父么?」

暮鈺渾身一震,臉色白了許多,道:「怎么,背地里我不能叫他師父嗎,我殘害師兄弟害了師父,早已被逐出師門,我連叫他師父的資格都沒有!你別說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沒聽過以這種方式低吼的聲音,不似嗚咽,勝似嗚咽。

僅僅是看到了師父,一直以來欲言又止想近不敢近,這人真的是暮鈺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冷靜點,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從沒發現你還這么想不開,」

齊木擦干凈他手中的血,拿出靈葯亂塗,道:「嘴長在你身上,喊他祖爺爺都可以,師父又怎么了。我的意思是說,而今你放不下,想必師父更是放不下,他既然出現了,又豈會猜不到你會來看他。當年殺人的又不是你,能讓你如此掛心,想必苑主也不是黑白不分之人,豈會全賴在你身上。」

當年殺人的不是他,殘害同門的不是他,一直以來無法釋懷的除了西苑苑主,原來暮鈺也一樣。

暮鈺眼眸中漸漸流露出神采,似乎在笑。

「人不是我殺的,不能全怨我,這話師父也說過。但他也說過,師徒日後永不相見。」

他抬頭:「我是幫凶。」

鳳顏殺人,是因為他。鳳顏血洗西苑,也是因為他。

「你想說,如果不是因為你,那些人也不會死,西苑不會落到這副田地,苑主更不會重傷至此?」

暮鈺愣住了,面露痛苦之色,沒有答話。

這若是換個話題,碰上這種尖銳的問題,暮鈺必然輕佻而又傲慢,說出去的話不用想也知道會是:……

「愚昧,這種自以為高尚的想法無非自命清高,這是正常人該說的話么!說句不好聽的,」齊木輕哼一聲:「人固有一死,技不如人,死有余辜。」

你是聖母么是聖母么是聖母么,整個一白蓮花的想法,腦袋被門夾了!

「人總會在重視的事情上失了分寸,走近死局轉也轉不出來,想想也覺得挺對的,其實最根本就錯了。」

你殺了師兄弟么?沒有;

是你害的師父么?不是;

別人殺你同門的時候你有幫忙么?沒有;

所以,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