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尊上好眼力(1 / 2)

蘭亭水榭,唯一人負手而立。

黑發黑衣,隨風而動。

天涯山靜湖水平,芳鳥初歇,似雪拂塵,隔了俗世喧囂。

滿目盡是刺眼的白,萬物縞素,猶如憑吊。

齊木撥開樹叢,步伐不由得慢了些。

這地方常年只有一個色,遠遠望去著實單調,齊木鮮少路過,多次想進去一觀,卻被陣法擋在外。料想著純白的景,若非一身艷紅,進去了也如璞玉瑕疵,多出的污垢極為不和諧。

而今看到淵落憑欄望,僅僅一個背景,突然腦子里有道荒誕的念頭揮之不去。

美景幫襯,也得看人。

「這里景色真不錯,」齊木禮貌地站在蘭亭之外,數久,魔尊沒有半分動靜。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

「尊上您站著別動,就這樣再多一會,夠我畫張山水風鳥圖了。亭中一人背影蕭瑟,突顯此地萬籟俱寂。」

淵落緩緩轉過身:「你還會作畫?」

嗓音如常,不似冰冷,有些疏懶。

齊木滿不在乎:「那是自然!此地廣袤無垠,入目白如覆雪,就只有您與眾不同。」

頓了下,又加了句:「若是您不在此處,那更是簡單,全白。一筆都不用畫。到時候您只需要蓋個章印,必能賣出天價!」

「換言之,你不會。」

廢話,我若是會畫,早干了!連章都不需要。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豈能錯過。

齊木眯著眼,順口道:「自然不敢在尊上面前獻丑,您畫來看看?」

說完,片刻死寂。蒼茫天底下,頓覺有些突兀。

「好。」

齊木眸光一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但見淵落面色如玉,面具下半張臉致完美,斂了氣勢,身姿修長挺拔壓迫感十足。唇色很淡,說話時漆黑的眸子靜看著。。

沒有絲毫的凌厲。

直至白光閃過,一道空白卷軸平鋪於石桌之上。

淵落手持畫筆,肆意揮灑。筆尖金光帶過道道弧線,凌亂而別具道韻,如雲霧奔騰,氤氳如幕,竟看不真切。

齊木暗自驚嘆,有些期待。

他修為低微竟然連旁觀都感到無比吃力。奇特之景層出不窮,突顯於畫作之上,有如實物,時而消散時而聚集。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必是好畫!

很可能直破仙靈級,竟能親眼見證此大殺器成型!不枉此行。

眾所周知。

修為之深,其隨作之畫都能成為殺戮之氣,或是防御極強,或是攻擊力驚人,隨畫中之物而定。此話果然沒錯。

據傳至尊之作,一株草能毀山林!

奔騰之氣緩緩旋轉滾動,逐漸趨於圓滿之際。

淵落呼吸一頓,漆黑色眸子泛著幽幽黑芒,氣勢陡然一變,天地靈氣隨之而動,力量竟然隨之而出,逐漸變得凜冽!

風起雲涌,如雪滿天翻滾而至。

齊木倒吸一口涼氣,他竟有些站不穩,一眼望去頓覺驚悚。

不對!出問題了。

狂風大作,畫卷不穩簌簌之音愈加凌亂,淵落猛地一揮而過,波瀾大作聚勢之氣整個亂了毀了。

最後一步,毀了。

擱筆。

雲霧之下萬戶河山栩栩如生,若隱若現。陡然,轟的一聲,畫卷四分五裂!

淵落揮手,巨大卷軸騰空而上臨空碎成紙屑,如漫天白雪落下,及地的剎那,化作仙光消散如煙。

尊上是故意的。

齊木一時震驚無法回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並不是仙靈聖器最後一剎那被毀,願望落空的失意憤慨。亦沒有因尊上臨時起意又突然變卦,而不滿。

有些復雜。

第一次得見淵落失態,如此明顯。若初見時入魔姿態不算。

無嗔無怒無喜無悲,萬事不掛心生死若煙雲,從來至高無上的曠世之尊,原來也會有無法平靜的時候。

他站在湖邊亭中,死寂毫無人煙的天底下,一個人獨立如此之久,究竟在做什么?

淵落抬眸:「不應景,算了。」

紙張似由靈氣聚集而成,撕碎後,消散入空中,所畫半片衣角在眼前一閃即逝。

齊木一呆,指著自己道:「是畫的我么?」

「不是。」

齊木毫不留戀,撇開眼:「那毀了也挺好。」

淵落輕嘆:「你倒是半點不斂,不怕本尊動怒。」

畫為活著之人而作,死者已矣,執念不必拘於畫作,恐其困於此,念無消。

「怕。」

「本尊倒是沒看出來。」

齊木贊嘆:「尊上果然好眼力。」

定目望去,已恢復以往模樣,靜如止水,深不可測。

仿佛剛才毀畫的惱意只是錯覺。

風輕雲淡,淵落一如既往難以捉摸。

齊木扯來扯去,均不見絲毫惱態,甚至胡言亂語也會冷著明諷幾句,和尋常沒什么兩樣。似乎有哪里不對,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若不是此地白得蒼涼心理作怪,那便只有一個原因。

齊木時不時瞥著淵落,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想沒錯。

艾瑪尊上,您能不能別這么別扭!如此明顯還需貧僧多言,滿天滿地都白得耀眼奪目,這里頭能讓您惦記,一身白的人,還能有誰?

淺顯易懂的道理何須深究,若即若離這法確實不錯,可您究竟多久沒去禁地,這是太過思念,於是來此地借景念人以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