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人那樣子哭過,似乎整張臉擰在一塊,面上模糊不清盡是水漬。若不是眼角臉頰黑色紋路特殊,估計離得近些沒人認得出這是誰。僅是一眼,倒像是眼花看錯,齊木忍不住又望了一眼。
人頭攢動,失了蹤跡。
淵落很是冷淡。
「不知,旁人的喜怒與本尊無關。」
先前齊木前腳離開,後腳兩位弟子跟來停住在此喝酒,談及齊木便眉飛色舞,發覺桌旁有人,便是問他是否與齊木相熟,若入地府可否代為引薦。
堂堂魔域主宰從來只有下人求見的份,而今竟被當成傳話者倒還是第一次。
那兩小弟子走後沒多久,又來一人,倒是沒有細看,想必也和齊木有關。
齊木應道:「尊上可別說,他只是過來喝了杯酒,喝完便哭個不停。」
淵落看了眼他懷里滿滿的銀色藤蔓。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問。」
齊木無言,想想也許是多心了,有些人醉酒便會大哭大鬧。災此人少與人來往,天賦不錯卻很是孤僻,許是私事煩心,喝醉了酒也說不定。
尊上情緒不明,問道:「酒呢?」
齊木拿起石桌上的酒壺,答:「在這。」
皎白月光傾瀉而下,映照著淵落露在外的半張臉,致如玉。
銀光有些扎眼,齊木將其放進空間,依舊是幾分欣喜。
萬分大膽地勾起他肩上一縷長發,少年眸中狡黠一閃即逝:「這不是怕您被人搶走了么,我才剛走開一會,尊上就被這么多人搭訕,哪怕沒有半分存在感,可尊上還是尊上。」
「誰敢?」
魔尊輕笑,仿佛世間萬物不在其眼下,顯得格外漫不經心。
齊木一時看呆了,抓著長發的手頓住,眯著眼,道:「我敢。」
這一來一回,膽子變大了!
淵落彎起唇角,嗓音如常:「放肆。」
許是這一笑太過驚艷,周圍太過吵鬧,睥睨天下的氣勢不再,以至於氣氛毫不顯得壓抑。
當真機會難得。
齊木眸光很亮,神色不變:「這里是我的慶功宴,按理說尊上是客,我是主,客隨主便。你說,我若是在此吻你,莫非堂堂尊上還會喊非禮不成?」
魔尊神色如常,笑意明顯:「大可一試。」
心緒大亂
。神識之下無人瞧見這邊。
齊木摟過他的脖頸,低下頭在他唇邊落下一吻,蜻蜓點水般,又迅速撤離。直起身。
唇上有淡淡酒香,原本覺得不怎么醇厚的瓊漿頓時變得很是香甜。齊木舔了下自己的唇,眸光有些發熱。
淵落愣了下,頓時有了幾分興致:「連客隨主便這話都敢說,不過這點膽量罷了。」
「自然要講究待客之道,就怕分寸把握不好,倒把人嚇跑了。」
淵落不屑:「本尊會被嚇跑?」
「尊上處事不驚堪稱古來之最,自是不會受驚嚇,」齊木指了指身側,道:「我說的,是在場其他人。」
說完,沒等尊上回答,齊木垂首,緩緩靠近,雙目有些迷離。少年面容清秀沒了稚嫩,靈霧下有些蠱惑。
一只冰涼的手撫上他後頸處,按下,完全不予反抗。
齊木驚起,正對上淵落幽暗的黑眸,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放下防備,一時間什么顧忌都忘了個干凈,正要閉上眼。
突然,一道藍光劃過天際,周遭陣陣驚呼響起,齊木猛地睜開眼,淵落面上泛著藍色有些妖異,齊木眨了眨眼。
藍光將此地盡數籠罩,一片氤氳。
無數道藍色細芒密密麻麻遍布四方夜空,如流星般,極為瑰麗華美。
如此壯觀的星墜百年難遇,齊木忍不住抬頭上望,周圍談話聲此起彼伏,大多感慨萬千,更有甚者朝著一處涌去。
遠遠望去大片銀光鋪地,如月華般柔亮。
藍光蔽月,星隕光墜,所經流離之地,瞬間銀藤瘋長,過夜半而朽。
此為藍星草的由來。
實則星墜到來前,銀草便已經開始生長了,只是數量稀少而已。
齊木這才想起來,得摘一株帶回去。
頓時扭過頭,琥珀色眸子里閃著幽幽藍光,道:「尊上,我去采一株藍星草。很快回來。」
正事被打斷,淵落有些不悅,聞此淡淡道:「速回。」
齊木眉眼含笑:「是!」
淵落皺眉:「不過是凡草罷了,本尊不需要那東西。」
端起玉杯,嘴角卻微微揚起。
齊木踏出去的步子,陡然停下,眸光有些古怪。
「凡草怎能送給尊上,我答應了要給別人帶一株回去。」
淵落一頓,抬眸。
氣氛突然間變了。
他手握玉杯傾斜,酒流盡,灑在地上。
順手將玉杯扔了出去,著地一聲脆響。沉下臉,一字未語。
齊木有些發寒,道:「……怎怎么了,不合胃口?」
淵落坐得幾分隨意,沒再看齊木一眼。眼里冰冷刺骨,了無笑意。
「瓊漿如水,豈會和本尊心意。原來,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石桌上擺置美酒在尋常修士眼里倒是稀罕之物,可尊上何等眼界,先前幾杯並無倪端,還以為能湊合,原來只是沒說罷了。
「見您來了,我一時激動把這事給忘了,那我去摘一株,順便帶幾壺佳釀過來,」說完,齊木急了,改口道:「不,是我去拿幾壺佳釀過來,順便摘株草!」
淵落擺手:「去罷。」
聽完,長舒一口氣,一溜煙沒影了。
再回來時,懷里又有一捧,銀光湛湛。
齊木回到石桌邊,揮手,白光閃過,上邊多了三個昆玉紫砂壺,酒香清冽撲鼻,明顯和先前的酒不在一個品階。
脫口而出此酒誰人帶來,如何釀制,才說兩句發現尊上對此毫無興致,齊木知趣地閉了嘴。取了酒盞,倒了兩杯。
端起一杯,遞了過去。